镇子的四月大部分白天都是晴光灿烂的天气。

这正是极好的时节,春意盈盈,气候清朗。

一年当中除去十月以后和五月之前的两段雨季,其余时间下雨的日子能用双手双脚二十个指头数得出来,而这一带的空气并不像真正的沙漠那般干燥无雨。

这也是为什么各家各户的菜园子都能种出品种甚为丰富的蔬菜瓜果。

太阳下山,入夜之后,气温会急剧下降,日夜温差犹如夏秋两季的差别。

因此到了晚上人们需要盖被子,而白天穿的衣物却又是轻便的。

如果在晚上出门,遇到温差比较大的日子,最好穿上厚一些的秋衣或直接穿冬衣御寒,否则就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冻着,受寒。

时寒时暖的日子里最怕得风寒,因为不容易痊愈。

所以苒苒的衣柜里一直放着从春夏到秋冬季各种薄厚不一的衣物帽子和披风等,以备不时之需。

勤快的赵妈早已在这方面替小姐打点得既细致又周到。

今天苒苒穿了她最喜欢的绛红色衣裙,衣领处裸露着清晰的锁骨,头发简单地在脑袋上挽了两个髻。她并不希望自己多么引人注目。

一个喜欢隐居的人,自然是希望被所有人都当成透明的。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有点社交恐惧症,顶不爱总跟人打交道,但一个人默默听墙根可以,比如刚刚在饭馆。

离开说书先生说书的地儿之后,她一个人朝着镇门走去。

她打算出镇,在野外走一走。脑子里因嘈杂的声音听得多了,竟似有些轰隆隆的声响。

此刻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沉寂一会儿,又不想这么快回家。这才刚出门吃了顿饭的功夫而已。

随着她离开平安街,走向镇门口,路边小贩的叫卖声渐渐地远了。

镇门的两道墙还是那么厚,虽然经历了一些年头的风吹日晒,稍有些斑驳,却依然结实牢固。

她穿过其间,抬头看着那条细细长长的蓝天从围墙的这头一直延伸到那一头。

她觉得这堵围墙虽为死物,却也给她带来极强的安全感。

而现在,她正在离开这个安全范围。

四周静了下来。

事实是,每次她经过这里,内心都会不由地感到一丝无法压抑的恐惧感。

这份不安来自于她小时候一次迷路的经历。那次就是在离开这道围墙没多久之后的地方,她就像是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记忆中还能清楚地浮现出自己当时特别想哭泣,可是又死命地克制,就像克制着让最后一丝希望不要飘散似的情景和心情,仿佛她只要一哭出来,所有回家的希望都会随着泪水的喷涌瞬间烟消云散似的。

那时她一个人在镇外的红石丘陵之间走了很久,可总是回到原点。

她不知道这叫做鬼打墙,但她听说过有人走丢的事情,心里只是感到恐惧和害怕。

天色将暗,而目及之处全无半点人影。

当黑夜完全地笼罩在那片红石丘陵之上的时候,她被强烈的孤独和恐惧占据了整个身心。石丘周边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奇怪而无法解释的声音,似是鸟类的低鸣,又似风穿过岩石洞穴的呼啸。但那种声音在当时只有六岁的她听起来,皆都成了吃人的鬼魅出没,是面目可憎的魑魅魍魉。

她害怕极了,找了一处石洞将自己藏了进去,可是还是忍不住地怕。

她从来不知道荒漠的夜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也许只在那个时候,她突然深刻地明白了人群带来的安全感,直到长大后想起,她也更能明白,为什么人要扎堆,为什么荒漠里会有一个住着好多户人家的镇子,屋子都是挤在一起,而不是在大漠里四处飘零的。

原来人只要与人在一起,周围的环境再怎么荒凉可怖,这种感觉也不会入侵到人的心里。

人终归是需要温暖的动物。

当时的她感到又累又饿,一时间想起了家里和镇子的种种好处。

当二哥找到她的时候,她依然缩在那处石壁角落,抱着双腿瑟瑟发抖地默默流泪。

看到二哥身影出现的那一刻,竟止不住“哇啦”一声大大方方地嚎哭了出来。

像是见过了世界末日。

那是她憋了许久的恐惧与绝望,尽都在二哥的安抚中彻底释放了出来。

“二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

被牵着手引回镇子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的她问道。

“时间长了在各处你平时爱去的地方都找不到,就想起自己上次带过你来这里了。”

这时二哥突然低下身子,半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满脸严肃。

他对她正色道:

“你走丢了这一次,再多来回几次,下次也就能找着回镇子的路了。只是你要记住一点,将来碰到任何事都不要害怕,也不要像刚才那样躲进角落。若不是夜深人静或许你能听得出我的脚步声,若不是我决定再上前去一些仔细查探,你躲在那里或许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你。”

“可是我害怕…… 我以为你是坏人……是鬼……”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坏人倒是存在的,你小心点也是没错。”

苒苒眼里又泛出了泪花。

二哥从没像现在这样严肃过,但小小的她已是知道平时不爱正经说话的二哥,那时是在为她好。

她蓄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似是在回应二哥那道往常不易见到的认真目光,答道:“我知道了,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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