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兼挑上,乾元帝同朝臣各退一步。
其实乾元帝也晓得,一门双爵在国朝存在的几率低得可怜。
再往后,不论谁为帝王都不大可能如他一般‘任性’‘无所顾忌’。
不过乾元帝敢做必然有本钱。
他本就没想做一位名传千古的明君。
做明君太累,为亡国的昏君……乾元帝的骄傲又不准许,于是国朝朝的臣子总感觉身处冰火两重天,时常被高高在上的乾元帝弄得‘诚惶诚恐。’
史上最任性,最霸道的皇帝非乾元帝莫属。
他甚至不在意身后名,只求为君时,随心所欲。
王译信暗暗长出一口气,任性,霸道还好说,他夺舍重生后,只希望最冷血,残暴的乾元帝别再出现。
前生,乾元帝故去后,大臣们为他的庙号争论了整整一个月,直到下葬皇陵,才勉强定下来。
不管乾元帝怎么冷血,弑杀,任性,他的文治武功让人无法忽略。
在乾元帝之后,国朝再无如此强势的君主。
如果顾天泽是皇子的话,绝对又是一位乾元帝。
他们挺像的。
可惜,顾天泽是定国公的亲生儿子。
君臣之间紧张的关系缓和了下来,庆功宴会变得越发热闹,酒宴正酣。
西宁侯身边围着一群功勋武将,他们大多大碗喝酒,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文臣清贵往往会撇上一眼,暗自摇头,真真是一群粗人。
王译信敬重岳父西宁侯,在蒋家居住的日子也让他明白武将的豪迈,热血,但多年养成的世家子的习惯,面对满口粗话的武将,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便是重生一次。他对岳父某些特定的生活习惯,说话方式有点难以接受,然不能接受,不代表他不会孝顺。尊敬蒋大勇。
“文昌兄。”
“谨之。”
王译信忽略西宁侯的粗狂,端着酒杯坐在一直很沉默的定国公身边,碰了碰定国公手中的酒杯,“为兼挑得事情再吵下去,于国朝不利。”
定国公喉咙发苦,仰头喝了清泉般美酒,“我知道。”
所以牺牲他一个,他定国公成了兼挑唯一的特例,旁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
“文昌兄,你我相交不久。本来这话不该我来说。”
交浅言深是大忌,王译信又岂能不懂?
但见定国公失落,悲凉,王译信想到上辈子……他许是最能理解定国公此时心情的人,同时王译信担心定国公迁怒顾天泽。虽然这种可能很小,然他不忍心见顾三少先被母所伤,再被生父无辜迁怒。
对外来的把握,王译信已经没有绝对的自信,哪怕他是重生过的。
他已经身在局中了,不是看不清,而是他影响着棋局。
前生定国公可以因顾天泽战死撇下一切远走边疆。今生不同前生,谁也不晓得定国公会不会有所改变。
乾元帝再宠顾天泽,也取代不了定国公父亲的地位。
“谨之不用安慰我……我……我没脸见夫人,即便她做得不好,可我答应过她……”
王译信按住定国公倒酒的手腕,轻声问了一句:“文昌兄不纳妾的坚持。是因为对国公夫人的喜爱,还是只因为承诺?”
“谨之……”
“我曾经对一人请根深重,不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为此哪怕我欺骗了最在意我的妻子。不瞒文昌兄说,不是我最后那分不休妻的坚持。我只怕……同忘恩负义的畜生同列,等到真相大白,我只恨自己钟情错了人。”
王译信低声刨白,“在我们情浓之时,别说传出她同别的男人有染,就算是她被旁人碰一下,我都受不了。”
定国公脸庞一下子红了,呐呐的张口:“谨之,你不懂。”
“都是男人,谁不懂?文昌兄,愧疚和感激并不足以支撑你忽视外面的流言。”
王译信按住定国公的肩头,“你是当世名将,文武不同,我不敢说晓得武将,但我岳父是西宁侯,他的脾气很暴躁,对岳母极好,文昌兄为儒将,我想同岳父性情不会偏差太多。兵法我不懂,然我知道在疆场上杀伐果断,以弱胜强,逼得南疆王自焚的将军并非是优柔寡断,沉默内敛之人。”
定国公也曾经风光无限过,他的功勋不是依靠着顾皇后,而是一刀一枪的拼杀回来的,他为平定南疆流过血,受过伤,直到现在身上还留着刀剑的伤疤。
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绿帽子,何况是一位将军?
定国公慢慢垂下脑袋,被王译信说得哑口无言。
“陛下纵是有任性,然不失为一位明主,他不曾怀疑过文昌兄,最近这些年对你越发冷淡……文昌兄就没想想为何?说句诛心之言,顾家的一切荣耀都是陛下给的,陛下给得出,自然收得回,他若是想废后,便是朝廷上大臣死谏,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谨之……”
“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文昌兄不到而立之年就养老,于国于君都是损失,而且文昌兄甘心么?”
“……”
“我岳父年过七十,尚能领兵出征,文昌兄的将血可曾冷去?被入目的繁华奢靡腐蚀?”
王译信听见蒋大勇醉言罪语,担心岳父在西北总督的人选上说出被人攻讦的话,顾不上定国公,拱手道:“顾家的荣耀不在顾皇后身上。”
他匆匆的离开直奔蒋大勇。
乾元帝坐在龙椅上,笑呵呵抿了一口酒,“看把他忙得,朕都没他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