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1673年)正月二十三,北京紫禁城内廷乾清门,一众大臣跪在地上,玄烨坐在宝座之上,坐前的台阶上,一只精致的景德镇白玉瓷被摔个粉碎,满地都是茶叶末子和碎瓷片。
玄烨布满麻子的脸上一片铁青,捏着椅沿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正在抑制内心的愤怒。
几天前,大概是觉得西南纷乱要起,20岁的皇帝去了南苑,大阅八旗将士。大概是检阅效果很不理想,回到紫禁城后,即便是遇到重孕在身的赫舍里皇后,玄烨的脸上也挤不出几丝笑容。
地上的一众臣子膝盖都跪麻了,也不见皇帝让他们起来,乾清门里的寒意,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甚。
“主子息怒,奴才觉得,沐川长官司的事情和重庆府发生的事情不是一类,应当区分对待。”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看赖不下去了,硬着头皮率先奏道。
“不然,奴才觉得这两件事情,其实就是一伙人干的,不然为什么时间上如此接近”兵部尚书纳兰明珠反对道,他其实也是说不出什么具体理由,但索额图把这两件事强加在一起,就是说这都是他兵部的事情,他当然不想担这么多的罪责,事情自然是能少一件就少一件了。
玄烨眼睛扫过下面跪着的一众臣子们,看到那些颤颤巍巍,胡须尽白,吃喝不干事的老头子们时,心里不由得冒出“尸位素餐”这四个字来。
年轻的皇帝尤其喜欢年轻或者年富力强的臣子,玄烨眼光扫到门槛近处的柱子处时,冷不丁地问道“李光地,你对这两件事有什么看法”
听到玄烨叫自己,跪在门口的翰林院编修李光地咽了口口水,跪道“圣上,臣以为这或许不是一伙人所为。”
康熙脸色一缓,说道“哦,那你来说说这其中的缘由”
李光第一看表现的机会到了,忙道“圣上,据马湖府上报的奏章来看,袭击沐川长官司的应该在两千人左右,而且还有骑兵。而攻击重庆府西山官军的就只有千人,而且没有骑兵,如果是同一伙人,他们要去救援西山的反贼,为什么不倾尽全力,这样是不是更有把握”
玄烨思索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言之有理,好像确实是这么个回事,还有吗”
“圣上,据川湖总督蔡毓荣的奏折,说反贼使用一种非常厉害的火炮,炮弹能破碎杀人,这也是他们兵败的主要原因。但袭击沐川长官司的人并没有使用这种火炮,这也是其中的疑点之一。请圣上明察。”李光地道。
康亲王杰书眉头一皱,上前奏道“圣上,臣有不同意见!川湖总督蔡毓荣在重庆府码头抓了一些码头上的苦力和船工,得知袭击官军的反贼连夜乘船南下,在马湖府的盐津县下了船。盐津县在金沙江以南,与云南接壤,属马湖府管辖,而沐川长官司也属于马湖府。臣推测,沐川长官司的人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而惨遭灭口。据种种迹象,这些人应该是平西王爷的部下,还请圣上明断。”
少傅吴应熊急忙上前辩道“圣上,家父对圣上一直忠心耿耿,绝不会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还请圣上明察!”
“忠心耿耿既然平西王爷对圣上是忠心耿耿,为何圣上屡次召唤平西王爷进京,却一直迟迟不见王爷入京面圣,吴少傅,这又作何解释”纳兰明珠冷冷的回道。
玄烨真的想下去踹吴应熊几脚!也不知道父皇在世时是怎么想的,把姑母建宁公主嫁给了这小子!小白脸吃软饭不说,还整天给吴三桂通风报信,要不是看在姑母的份上,玄烨真的想把这吴应熊给咔嚓了!
玄烨摁下心头的暴躁,站起身来,对着下面跪着的大臣说道“鉴于目前的形势,你们都说说该怎么办啊”
纳兰明珠是兵部尚书,当然责无旁贷,他跪奏道“圣上,奴才以为,首先应该革去徐治都和蔡毓荣的兵败之责,然后派专人去查办此案。”
索额图也道“圣上,奴才以为,应先派专人赴重庆府和沐川长官司查办这两件大案。至于徐治都和蔡毓荣,圣上不妨让他们戴罪立功,知道天恩浩荡。此事是不是平西王爷所为,等调查清楚了再说。否则会引起君臣隔阂,朝堂动荡,还望圣上三思。”
“吴爱卿,朕对平西王爷深信不疑,吴爱卿为我大清立下汗马功劳,朕绝不会疑心于他”玄烨虽然恨的要死,但嘴上却是丝毫不差。
“明珠,朕派你去四川一趟,彻查沐川长官司和西山反贼之事,切记要明察暗访,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快出乾清门时,玄烨转过头来对明珠道“叙州知府上的奏折,去年叙州府垦植的荒地大大超出了往年,流民安置也很不错,你过去的时候顺便看一下。朕记得几年前叙州府有个叫王斌的年轻人就很不错,剿灭了当地的悍匪,被朕给升了官。听说此人不但恢复了富顺县的井盐,而且开了几万亩的荒地,是不是”
纳兰明珠磕头道“圣上好记性,这个王斌的家族以前就是富顺县的出盐大户,后来圣旨川人回乡,这王斌才回的四川。四川提督郑蛟麟推他为地方把总,还有富顺县知县提供的籍贯文书,圣上亲批的。由于剿匪得力,这个王斌现在已经是宜宾县的地方守备,端的是少年英雄!”
纳兰明珠知道天子喜欢年少英雄,因为天子自己本身就是年轻人,所以明珠故意旧事重提。
玄烨脸露欣然之色,嘴里道“看他的年龄,这个王斌只比朕大一岁,有空的话,朕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