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县的县衙果然是整座县城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建筑,拒同样很破旧。
华丽的马车就像墨砚的为人一样,大喇喇地行驶到知县衙门大门口停稳,守在衙门外的那两个像还没睡醒似的捕快眼看着门口突然来了这么大一辆马车,还是四驾的马车,瞪圆了眼睛,连话都不会说了,本来就没睡醒呆呆的,现在张口结舌,眼睛瞪了老大,看上去更像是两根呆木头。
钟灿下车去命人通传,墨砚也没下车,像一尊大佛似的懒洋洋地斜倚在长椅上,老神在在地吹着茶叶沫。
阿依看着他大喇喇的样子,一阵无语地别过头去。
很快,马车外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带着急促的喘息,一听就知道必是手忙脚乱地跑出来,声音粗粝虚浮,还带了些兴奋的颤音的嗓音骤然在马车下响起,阿依仿佛听到了他重重跪下去的声音:
“下官参见墨侍郎,下官不知墨侍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墨侍郎恕罪!”
阿依从他的声音里判断这人必是一个胖子,个子应该很矮,饮食的口味很重,且似乎因为纵欲过度饮酒过度的缘故,很明显地肾气不足,肾精亏虚,应该时常腰酸背痛,那方面也不太行。
饮酒不节制倒也没什么,一些男人的通病,让阿依奇怪的是,这么穷的小县城,县令大人居然还能纵欲过度。他是怎么纵欲……不,应该说他的心还真大啊,再穷也不能缺了女人。
“这里的县令大人有很多小妾吗?”阿依好奇地问墨砚。
墨砚微怔。心里疑惑她又没看过她是怎么知道的,点点头回答:
“一共五房妾室,生了四子三女,你是怎么知道他有很多小妾的?”
“听他的声音,他肾气不足,肾精亏虚。”阿依直截了当地回答。
墨砚闻言,眉角狠狠地抽了抽。不悦地道:
“你一个姑娘家,没事少注意那些歪七八糟的东西。有那个工夫还不如好好地想想绣两条帕子!”
“这怎么能是歪七八糟的事,这是有关身体健康的事。我是大夫,我看见一个人会先通过听声音、看面相判断他的身体情况,这也是身为大夫的一种修行。这跟是不是姑娘家半点关系都没有。再说我又不缺帕子,墨大人你干吗要让我绣两条帕子?”阿依认真专注地对着已经开始准备下马车的墨砚说。
墨砚的太阳穴开始疼,看来她肚子痛已经稍稍缓解一些了,又能开始磨磨唧唧啰哩啰嗦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觉到欣慰,还是该回头直接把她的嘴给堵上,不再搭理她,径直下了车去,阿依重新穿起厚厚的羽毛缎大斗篷。跟着他一起下了马车。
地上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子还在跪着,他穿着官服头戴乌纱帽,肥胖的身体也不知是因为在大冬天里跪了太久。还是因为过于兴奋亦或是恐慌,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把头压得低低的,即使墨砚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他也不敢抬起头来看墨砚一眼。
跟他一同跪着的跪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大概是他的家人,阿依细心地看了看,除了一位高瘦纤细。与矮胖子形成鲜明对比的中年妇人以外,剩下那些年纪较轻的果然是四男三女。应该就是何县令的子女了。
虽然有些陈旧,但还算宽阔气派的知县衙门外,这么多人跪在这里,阿依觉得场面很壮观。大齐国一个贫困县的县令竟然也能有一妻五妾七个子女,是该说大齐国官员的待遇太好了呢,还是该说……
阿依扁了扁嘴,看着这个矮胖子畏首畏尾的样子,心里觉得他不太像好人。
墨砚在一群跪着的人面前站定,怡然自在,慢吞吞地唤了一声:
“何县令。”
“下官在。”何县令把头压得更低,看得出他对墨砚这个人很惧怕。
阿依偷眼瞧了墨砚一眼,嗯,墨大人的确很可怕,不过她虽然也觉得墨大人很可怕,这种怕却和其他人的惧怕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因为纵使她再害怕墨大人,却从来没有过因为害怕而想要下意识向他下跪的冲动。恐惧的下意识反应就应该是跪下吧,她却并没有想给他跪下来的念头,她只会在他的怒气里把小脑袋深深地埋进脖子里,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一刻她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本官路过兴安县,你这兴安县实在没有能让本官落脚的地方,所以本官要在你府上暂赘日。”墨砚这压根就不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更没有一丝打扰了对方日常生活的歉意,他的语气完全就是“我通知你一声”的意思。
阿依无语地别过小脸,他没不好意思,她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何县令的表情更是滑稽,县令大人一听此话,竟然像七仙女降临他家房顶了似的,喜得无可无不可。从他那亮闪闪的几乎能亮瞎所有眼睛的眼神里,阿依见识到了“欣喜若狂”的最完美诠释,他激动得看起来有点像要犯心脏病的前兆,口内连连说:
“墨侍郎肯光临寒舍,使寒舍蓬荜生辉,墨侍郎请,下官这就让人把房间打扫出来给墨侍郎安歇!”
墨砚看着他的激动,猛然想起来阿依之前说的“名不正言不顺”的那番话,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冷冰冰地问:
“何县令,本官招呼也没打就突然过来暂住,你可有不便?”
何县令也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惊出了一身冷汗,手足无措,把头压得更低,连忙说:
“墨侍郎说的是哪里话,下官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