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冱水河上的湿气很重。
因为前面巷子里出了人命案的关系,消息传来,河面上的画舫也都早早的靠了岸,沿岸柳树上挂着的灯笼并没有及时撤掉,可是莫名的,这节日的气氛荡然无存之余这些掩映晃动的灯火反而显出几分诡异来。
四更时分,河水沿岸人迹罕至,河面上隐约浮动一层雾气,河面中央唯一仅存的一艘船顺流而下,缓缓的飘荡,上面灯火掩映和平时出没在这条河上的花房无异,但也许是这一夜太过寂静的缘故,反而叫人觉出几分森森的寒意来。
因为离着两边的河岸都远,没人看的清楚那船上的具体情形,只闻丝丝缕缕的乐音浮动,那些暖纱帐后偶尔有衣着明艳的影子晃动。
夜深人静之际,对面的河岸上突然如飞燕掠水般纵起一道人影,一起一落间就稳稳停在了那画舫船尾的甲板上。
彼时那船舱内丝竹之音不绝,外面的船夫小厮也都到一边去吃酒暖身了,那人上船之后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熟练的弯身从旁边一堆杂物中间摸出袱,然后躲在船舱背面的阴影里把身上的夜行服换掉,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焕然一新,身姿袅娜,赫然一名明艳动人的风尘女子模样。
“洛水姐姐,亏得你还说是酒量好,这是躲到哪里去偷着吐了?”迎面从舱内出来的另一名女子笑着调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去吐了?”唤作洛水的女子挑高了眉头,面色不愉。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拆台的顶了两句洛水就进了船舱。
彼时那舱内一派歌舞升平的好气氛,有歌姬琴箫合奏的表演,暖室内的榻上男子含笑侧卧,微阖了眼睛细细聆听,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自己的大腿上打着拍子,十分投入的模样。
桌上摆了满满的酒菜没人动,男子旁边的小几上,一只玉杯一尊酒,醇厚的香气弥散,十分诱人。
洛水走进去,径自挨着他腿边在那榻上坐了,唇角翘起,带了绵软的笑意道,“二公子,天色已经不早了,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这艘画舫是属于环翠阁的,原是被人包了出来游玩的,后来岸上出事,包船的人就提前走了,洛水等人本来也是要回去的,不想却遇上了苏逸这么大金主,又出高价将这画舫给租用了下来。
风尘女子,谁会跟银子过不去,作为环翠阁里数一数二的红牌姑娘,洛水自然就满口答应,做主又把这画舫租出来了。
苏逸眯起眼睛往外看了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都要四更过半了。”洛水回道,倒了杯酒递给他。
苏逸没接,就着她的手手将那酒水喝了一半,隐约又听两人似是说了些什么,洛水就娇嗔着笑了起来,外面两个奏乐的女子看过去,就见洛水笑的浑身发软,靠在了苏逸身上。
两人都是不屑的撇撇嘴——
这洛水不仅笼络客人有一套,就是在老鸨面前也是极有脸面的,所以嫉妒之余拌两句嘴也就是了,倒是没人真敢和她扯破了脸。
两人在里面调笑了一阵,苏逸大约是被洛水给哄的开心了,便就顺了她的意道:“好了,收拾散了吧!”
姑娘们都是陪笑陪了一晚上,这会儿早就没了精神。
洛水扭头往外看了眼,以施恩般的语气道,“收了吧,去吩咐艄公靠岸!”
“知道了!”两人应了,起身抱了东西出去。
待到人一出去,洛水马上就坐直了身子,脸上娇媚的笑容褪去,换上一副庄肃的仪容。
“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苏逸问淡淡的开口,斜靠在身后的软榻上没动,唇角扬起一抹笑,目光却是沉的十分深远,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查不到!”洛水道,语气干脆利落,只是公式化的回答,“无凭无据,一时半刻找不到突破口,而且那批皇家密卫十有*是直接听命于宫里那位的,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前些天说是在漠北王庭附近隐约出现的一股神秘力量,很有可能就是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的部分密卫。不过——墨雪那边给的最新消息,漠北的那批人已经无声无息的退了,好像——是他们的主子临时改变了主意!”
皇帝派人去漠北到底想做什么苏逸能揣测个七七八八,现在突然撤了的原因也心照不宣,不过这些事,他并不关心。
“没有线索?就连他们大致的人数和规模也不知道吗?”苏逸问道,并不见怎样的失望。
“这批人应该是皇上登位以后才秘密训练出来的,也是近几年才开始崭露头角,出面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女子回道,“以今上的处事手段,应该是不会在这些人身上留下可供突破的缺口的。”
如果是建国以后皇帝秘密训练出来的死士,那么可见无论是在人手的选拔上还是训练的过程上必定都是无懈可击,不会留下任何的线索可供追查。
苏逸抿了唇角不再说话,手指还是有一下每一下的叩在自己的膝盖上,神色玩味的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洛水难免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开口道:“阁主,今天您突然过来时间实在仓促,再给属下一点时间,我一定——”
“算了!”苏逸回过神来却像是突然改了主意,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整理了袍子翻身坐起来,然后才又补充,“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至于今天——就当是我没来过吧!”
之前他在岸边撞到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