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蓬在城里布下了密哨,傅家车马出城,消息立刻就送到了沈家。
“走的都是妇孺,说是陪老太太去庄子里小住踏春,确实在半个月之前傅家下人就收到消息说有这么个行程,而他们家似乎春夏也都会伴老太太出门散心。所以目前还难以判断他是不是在做准备。”
凌渊说:“不会有别的可能,傅容若是五皇子,那么傅家就是他最坚实的武力后盾。
“广威侯在卫所,若是傅家家小在傅容手上出了事,傅容回头也没法跟傅家交代,就别提让傅家助他了。
“更何况妇孺留在府里,人多嘴杂不可控,他不会冒这个险。——你让人尾随着,注意动向便是。”
话虽说得利索,但屋里气氛却格外沉重。
少殷少康坐在一旁,眉眼里尽是凛然。他们与傅容一起长大,如今一夜之间彼此就成为了敌人,而且这么多年,他所得到的消息不知道有多少是经由他们手上出,突然就尴尬得让人无所适从了。
长缨整日都处在油烹般的心情里,一旦将傅容与五皇子叠加上,很多当初看来正常的事情如今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除去已经点明过的那些事情,还有他们去打猎途中他探询的问话,以及昨夜里他触碰她的动机,时至如今,她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傅容会是间接害死凌宴的人,会是明知道她是谁还把她几乎打死的五爷,也会是处心积虑地藏在雪娘背后,操纵着这一切的人。
如果他确然就是五爷,是五皇子,那么究竟当初皇帝把杨肃一步步推向皇储之位的时候,他担心过吗?
如果她不曾追查四年前的真相,他是不是会继续隐藏下去?
他至今仍是个没有任何名份的“皇子”,大胆点说,他们暗中把他杀了,他死了也就死了,皇帝再想要给他正名,几乎不可能,他又是怎么令得皇帝能放弃杨肃而偏心他的?
是因为杨肃太不值得被赋与重望了,还是他傅容太值得被期待?
想到这里她问大伙:“接下来是杀人还是逼宫,你们有主意了吗?”
众人皆看她,随后又看向杨肃。
东阳伯道:“不管是杀人还是逼宫,直接动手都不是个好主意,他就算不是皇子,也是广威侯世子。
“况且他疑点虽多,也还只是猜测,我们还得先确定他的身份,而后以他谋害朝廷命官,并且私闯皇家禁地无视皇纲之罪名讨伐他,眼下早做准备,不过是防备宫里出其不意冲咱们下手罢了。”
直接动手,那最终就只有起兵逼宫一条路可走,而没有任何退路了。
逼宫不是做不到,可是东宫还有个杨际,朝中有个顾廉,他们眼下无暇插手,不代表之后不能插手。
他们加入之后局面只会更加混乱,作为目前已经落入败势的他们这方,会很高兴局势大乱。
杨际等逼宫这样的机会不知等了多久,眼下杨肃起头,他们打着平叛护驾的名声拥兵而上连锅都不必了,他们只会高兴。
而直接杀傅容报仇,他一个有正经爵位的侯世子,傅家能由着他们杀了他?就是能,皇帝也不会答应!那时候也还是要走到跟宫里兵刃相见的地步。
自古以来所有的起义都得有个名号,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是夺了位那也只是个窃国贼,更且败坏了朝纲,有上梁不正下梁歪,引起日后各方蠢蠢欲动窥伺皇权之隐患。
在傅容皇子身份得到最终印证之前,除了讨伐之外竟没有更稳妥的主意。更何况,杨肃还得讨着皇帝的传位诏书,大家伙才算安全。
长缨看了会他们,就说道:“如果动手没有把握,那么不如我先去找找他。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弄明白,不听他亲口说,我总归不能释去疑虑。”
“你怎么能去?”杨肃凝眉反对。
凌渊也不答应:“你就是找了他也不能改变什么。他不会因为你而束手就擒。”
他站起来:“依我看还是动手吧!”
凌晏虽不是他们亲手杀死,也是因他们而死,这笔账没办法让人冷静下来。
“我倒是认为璎姐儿所说可行。”这时候门外传来荣胤声音,他跨步进来道,“虽然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可眼下我们力量不够。
“如果五皇子的身份不能揭露,我们便没办法争取外援,反倒使得有些人可能会倒向宫里,这于我们极其不利。”
冯少殷看了眼杨肃:“这话倒很是,比如说徐澜,我们明明可以争取他的,但若拿不出个恰当的理由,他也不会做出选择。
“还有宋家,真若到了兵戎相见那步,我们少不了宋逞这样的人。就让铃铛先去走一趟吧。”
杨肃神色复杂,他起身道:“既然这样,那还是我去吧。”
“不用。”长缨道:“我去会好些。而且这个时候他对我下手没好处。”
说完她拿起剑来,看向紫缃:“你跟我来。”
紫缃连忙着人打点了马匹。
长缨走到门槛下,又转身停下来,掏出荷包给了荣胤:“秀秀去凌家了,这是她给你的。”
荣胤垂眸接了荷包,掏出里头的平安扣来,抬头时眼底有波澜涌动:“她有没有说什么?”
长缨道:“她没有跟我说什么,荣叔如果有话要问的话,还是回头自己去问她吧。”
说完她跨步走出门来。
……
傅家的灯火总是刚入夜就被点亮了,家眷们都不在府的傍晚显得格外冷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