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亮也是典史,典史的月俸只够糊口,便是有养廉银子,加起来也绝不能供其花天酒地。
能打扮得油头粉面上花船,这定然是手头宽裕了。
而家世普通,无富庶亲戚,突然多出来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吴莅面色凝住,他道:“赶紧去查查他家底!”
典史应声退了下去。
吴莅扶了扶额,定坐片刻,又传了近随进来:“去打听看看南康卫是怎么对待冯亮的?速来回报!”
长缨到达码头的时候,码头已经把昨夜之事传的沸沸扬扬。
“愣是又整出了一桩抓现行来,不知道闹的哪出。”
黄绩这么说道。
长缨思忖着,假装无意地在霍溶所在之处附近徘徊。
霍溶面前立着好几个人正在回话。
“吴莅派了人去冯亮家中,此外还在暗查咱们找上冯亮的根据。”
霍溶道:“再放点消息下去,务必让吴莅上钩。”
佟琪带着人下去。
长缨琢磨了一下,问黄绩:“这冯亮是否就是当日去河边石碑下取纸条的人?”
黄绩道:“就是他!”
长缨心里便有数了。
漕运司出现内讧,恰巧刘蔚想栽赃吴莅的证据又全被霍溶拿在手里,这时候再把盗料的事揭开,要想搅浑漕运司这锅水就很容易了。
然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痒难耐,可恨眼下又拿霍溶无可奈何。
吴莅没出一个时辰,就拿到了典史带回来的消息:“据冯亮母亲说,冯亮自一年前起就开始不时往家里放钱。
“初初每月里只有一二两的增项,后来逐渐增多,到如今已时常十两二十两的银票往家里拿,他称是与人搭伙做买卖赚来的钱财。”
吴莅随即问:“那南康卫这事出了有多久了?”
“据说已经查到了大半年前的单子,自那时候起就有问题了,但究竟自什么时候开始却不清楚。”
吴莅凝神。
大半年前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往前自什么时候开始,而冯亮已经钱财来路不明有年余,这无论如何是说不清了。
冯亮是他的属下,他一个小小的典史若非背后有人支持,岂会有这等本事撬官家墙脚?
南康卫捉冯亮,却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这又表示什么意思?
想了片刻,他神色倏变,忽然拿上官帽,快步出了门。
江南四月美景如画,即便是这嘈杂的运河两岸也如是。
钱韫在船顶乘风的当口,吴莅哐哐地踏着楼梯上来了。
“大人,出事了!”吴莅带着微喘俯身施礼,而后道:“南康卫查船料被盗事件,把下官手下的人抓去了!”
“船料?”钱韫凝眉,“什么船料?”
“码头有人胆大到偷运船料出去卖给私家船坞盈利,昨夜抓了现行,现如今又查出来大批被盗船料!”
吴莅把来龙去脉跟他说了,然后道:“下官绝未染指过什么船料,但目前证据桩桩件件都指向冯亮有重大嫌疑。
“冯亮乃下官手下一个小小典史,他有何能耐制造出这么大的案子?下官怀疑,这是有人指向下官而来!”
钱韫执着的茶壶早已经被放下,他抬眉:“有人栽赃你?”
“绝对是要栽赃!冯亮没有任何条件盗取船料,就算他有本事盗出来,也必须能瞒得过水师营耳目。
“倘若没有足够的背景手腕,不可能做到这一切!
“大人想想,能办到这些的人,整个湖州漕运司分署的人,乃至是提举司的人都数不出几个来呀!”
钱韫抿了口茶,说道:“些许小事,慌张什么?你先回去,静观其变。”
吴莅称是,出门下了楼梯。
钱韫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唤了人来:“去看看南康卫那边什么情况?再去打听,他们还抓了谁?”
打发来收集消息的人两刻钟后就上了船:“的确是捉了好几个人在审问,都是漕运司及提举司的人,吴大人说的冯亮被单独看押了起来,此外,提举司的王照也在里头!”
“王照?”
“正是。据说王照已经招认与冯亮勾结,冯亮现也已经供出了吴大人!
“现如今南康卫那边正有人提议霍溶越过申报浙江都司与巡漕御史,直接去漕运司拿吴大人!”
钱韫倏地转身,面色阴恻:“他敢!”
来人哆嗦着,没敢再出声。
钱韫却自行怒躁起来。
南康卫虽然只是个卫所,但那也是皇帝掌着兵权的卫所,在河道上确实没太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可是眼下是漕运司的人犯了事,是南康卫占着理,他们拿住了把柄,要捉人,难不成还有他们说不的权力?
真到了动粗的时候,就没有他们这些土匪不敢的事!
“霍将军在哪里?”回想起日前霍溶的登船,他忍了忍,问道。
霍溶歪在差房榻上翻书,一面听着佟琪来禀报,一面漫不经心的做着批注。
管速走进来:“钱韫来了!”
佟琪止了声,霍溶把眼抬起,脸侧了侧,随即也放下书,站起来。
门外光影一黯,钱韫果然已大步跨进门来。
“霍将军!”
“钱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霍溶微笑。
钱韫拱了拱手,说道:“方才听人说起,码头库房有船料被盗,也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钱大人消息灵通,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不过眼下正在追查。”
霍溶让着坐,又着人上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