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仿佛是一夜间来的。学校的树木一下子全变得秃秃的,落叶也不知道被刮到何处。
高三中期席卷了一股艺术生,只有走其它的路子,出国或是参加艺术考试,套句赵经典的话,后者叫“不走正道”。
苏成绩中游,苏妈妈为了买个保险,也帮她报了个播音主持的考试,还请了艺术院的学生突击了一个月。于是苏爱爱也“不走正道”了一把。
南师大的宁海路校区充满古老的学术气息,老旧的教学楼,斑驳的铁栏杆,红柱的回廊,砖瓦的房顶……无一不表现出这所百年老校在教育界不可动摇的地位。
苏爱爱坐在回廊里等面试,李萌萌和石烈情都说要陪她来的,最后萌萌要考试,烈情有田径队的训练。她不习惯被那么多不熟悉的面孔包围,算好时间偷偷的溜了出来,但一人找了这么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后又开始觉得紧张。
此时已是十二月末,开始下起细雪来,回廊外有片深灰的水渍,雪粒飘到上面,一下子消失不见。回廊的一头是文学院的主考地,另一头是音乐学院的等候区,似乎是唱美声的人,在“mī_mī咪嘛嘛嘛”的吊嗓子,苏爱爱拢了拢羽绒服,靠在红漆柱边有点想笑,却又想到自己还不是一样在等着,又笑不出来了。
远远的,有个少年背着小提琴盒慢慢的走近,棕色的双排扣大衣,白色的围巾在风雪里飞扬。他走入回廊,掸了掸肩上的雪粒,抬眼看到苏爱爱,笑了笑,雪花化在他温暖的眼角眉梢,这样的笑容使得晦涩的冬日一下子明媚起来。
几乎是两人同时开的口:“你也来考试?”
一下子又都笑出来。
苏爱爱点头,指指回廊另一边:“我来考播音。”她想起李萌萌说过:“方歌也要去考试的!”
心怦怦得跳得耳膜都发涨,这算不算是缘分?
苏爱爱小声问:“你记得我?”
方歌坐下,掏出纸巾,慢慢的擦拭琴盒:“恩,记得,你坐石烈情边上。”
良久的,两人都不说话,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那滩水渍渐渐变成了层浅浅的白。
还是苏爱爱勇敢一点,问:“你什么时候考试,紧张吗?”
方歌抬手看了下表,摇摇头:“还早。你紧张?”
苏爱爱觉得自己是个笨蛋,人家都拿过奖的,参加这样的考试能紧张到哪去。
暗自埋怨着自己,踌躇着该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话都不对。
方歌不说话,打开琴盒,苏爱爱偷偷瞄了一眼,发亮的小提琴面,她在心里感叹下,太有气质了,可惜气质和她从来不擦边。
方歌拿了琴站起来,苏爱爱正在疑惑,他已经把琴架在腮边,压了琴弓,拉出了一道音符,然后是一首悠扬的曲子。
方歌的背很直,手腕灵动的跳跃,下巴成很坚实的线条,低垂的眼睫如蝴蝶的翅膀般微微的颤抖,苏爱爱傻瞪瞪的看着,她不懂音乐,对小提琴的了解只有初中时代朱自清文里那个美丽的名字:“梵婀林”,但方歌的姿势让她突然觉得会拉小提琴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事。
远处音乐楼吊嗓子的声音一下子远去了,只剩下古老的回廊,白雪的世界,和她眼前这个认真的演奏着小提琴的少年。风卷着般的雪粒飘进来,融在光洁的小提琴上,他挺直的肩上,卷翘的睫上……一下子又都化开,突然之间,这个干枯的冬季全变得水润润的。
这首曲子其实很熟悉,低沉的时候如蝴蝶轻点的触角,欢快的时候如孩童的踮着的脚步,一下子把苏爱爱拉入迷离的梦中,梦中的回廊,白雪,少年……
尔后,苏爱爱找到那首歌的名字------舒曼《梦幻曲》。
一曲结束,方歌耸耸肩,琴弓比了比苏爱爱腕上的手表:“你别迟到了。”
苏爱爱这才如梦初醒,跳起来就奔向考场。这样一路去面试竟也忘了紧张。虽然的结果并不佳,临时抱的佛脚能有什么效果,但她的心情却奇好,一考完就飞快的奔过回廊,站在音乐楼的楼下,跺着脚,搓手呵着热气,等着那个棕色大衣的身影出现在楼道的窗里,她用力挥了挥手,手拢在嘴边,大声喊了句:“谢谢,加油!”
来不及等方歌挥手,就撒腿跑了……
苏爱爱在很久的日子里都能记得那个冬日,她在百年老校里奔跑,带着灿烂的心情,雪花融在她红彤彤的脸上……她喜欢的那个少年,曾站在她的面前,垂着清秀的眉眼为她拉出了一首梦幻曲。这首曲子在从未在岁月里变得斑驳,如同这个少年的微笑,一直在心中荡漾……
烈情,你说当年的我们是勇敢的吗?单纯的喜欢上一个人,不为他有多少钱,父母做什么的,开怎样的车,住多大的房,学习有多好?只是单纯的喜欢上了,只是因为喜欢上这个人!然后,在雪中为了刚出生的爱恋奋力的蹦跑着!而现在的我们,为什么不能了呢?
--------by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