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这个名字,仿佛热油锅里溅了水,乱炸在初夏心头。怎么会是他,不过他是在广州做过官,广州的匠人能做出这种失传技艺的东西来也有可能。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那幅寻花图,是巧合还是刻意髹上的。
他明明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就拒绝了她的,说过,“对不起,家里已经给我定了婚约,她体弱多病,若是退婚,必然是活不了了,我也会愧对自家寡母。”听到时满心的酸涩苦楚,心揪成团。可奈何人活着总不能独为自己,不考虑他人。若是这样,她大约也不会喜欢他了。温润如玉、谦和清雅、休休有容都是她年少时对郎君的期盼,他都有,可当时没逢在对的时刻。
这次,她合离,他也已丧妻,可为什么还是天意弄人,倒叫她落入了权贵的争斗中。
陆峋本在一旁听着,见他们说着说着,她就神思不属,上了马车她还有些心不在焉。细想他们刚刚的谈话,“”两个字也浮进了陆峋的脑中,“”是谁,竟让她听到了就开始神游。
与此同时,被两人念叨的,在胡同拐角处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才黯然回身离去。
侯府门口,初夏下了马车,没留神踩在一颗石子上,一滑一拐脚崴了个结实。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把自己崴好了。
真尴尬这么平的路都走不好,她摆摆手说:“我……我没事。”强撑着走了两步,很有些疼,肿痛感很明显。映荷早过来搀扶她,还能勉强往前走。
先走在前面的陆峋回头看到她的样子,眉头一皱,轻斥:“别动!”不由分说的上手,两手一捞,往上一颠,就把人轻巧的抱了起来,又转头对随侍的人说,“先去让人取冰来。”
他走的飞快,初夏都怀疑自己分量太轻,以至根本不影响他行走。三两下的就把她带回放到次间的榻上,整个过程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反抗。
“把鞋袜除了,我看看。”有他吩咐,映荷主动上手给她褪去鞋袜。
一个发面馒头出现了,映荷先看到就“嘶”了口凉气。也没想到会肿的这么厉害,幸好刚刚没搀着她走回来。
初夏倒没什么感觉,现在不动也不觉得十分疼。但他蹲下,还上手在她的馒头皮上轻触就有些让人发窘了。她下意识的缩脚,却被他一把握住脚脖子,控制住。
她脚踝纤细,被他一手圈住还有富余,腾出另一只手继续按了几下她的脚踝和脚面的位置,判断说:“没伤到骨头。”先头吩咐取的冰也送到了,他又叫做成长布包。
见他手上没松,是要亲自动手冰敷的样子,初夏连忙说:“叫风蝶来吧,她擅长这个,还能按摩把我这肿了的地方揉开。”
“不行。”他态度强硬,低着头接过冰布包给她敷上,还是解释了句,“这两天都不能揉,不然肿的更厉害。”
初夏也就不再说要揉的话,毕竟他在战场上曾身经百战,这点小伤还是应该听他的。不让揉的话,冰敷的活风蝶总做得吧,又道:“让我的丫头来吧,敷个冰她们还是懂的,毕竟我这走了一天的路了。”她委婉的道出了自己的窘迫,希望他快放手,让丫鬟们来弄。
“又不臭。”
初夏还仿佛看到他鼻翼翕动了两下,这下把她窘的都有些生气了,谁要跟你谈论香臭的问题了,怎么会有这么不知情识趣的人呢!她气鼓鼓的拉回自己的脚,一副势必不要他弄的样子。
陆峋把住不放,低缓了语气:“别动,这时候最忌乱动。”抬起头才看到她已经气成了小河豚,他默了一下,补上一句,“我是说,这伤我处理更在行,见多了,不会在意其他,也知道轻重。”战场上什么腥臭他没见过,更何况她这是秀气白嫩嫩的脚,真的一点异味都没有,还隐隐有一股幽香。
他都这样说了,初夏实在不敢再多话,天知道他还能接出什么叫人窘然的话。她还真不是担心自己脚臭,鞋底都缝了香料,她们都是步步带香的好吗。只是让他弄感觉太屈才了,也挺不好意思的。看他半跪着,眉目低垂仿似在认真研究她的伤脚,这让她都不知做什么好了。
映荷还是灵醒的,跟她眨眨眼引起她的注意,指了指她梳妆时用的鸡翅木绣凳。
初夏又看了下还蹲着的陆峋一眼,道:“给世子搬个坐凳过来吧。”
凳子搬过来,他也从善如流的坐了,还顺手把她的脚搁在膝头,又一捞把另一只没受伤的脚也一并搁上,高度正好。冰敷完他又叮嘱,不让脚沾地,这几日都不能走动。
都弄完了初夏才记起来,自己还在经期是不能用冰凉东西的,可是那时候谁还记得呀,她自己都是人有三急的时候才想起来。比起脚伤来,这个也要排后了,因为脚伤已经彻底将她变成了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
这几日如若非要下地,都是跛着脚由丫头们架着踮。如果陆峋在屋里的话,就是他直接上手抱,而且他这几日每隔段时间就要进内院来,仿佛就是为了好抱她行动,趟数多了总能赶上几次她要下地的时候,也就慢慢习惯了。
这大约是她人生中最懒怠的时光了,每日里不能出门,不是招了丫头来读话本,就是和她们下棋解闷。
这日她又在南窗榻上翘着脚同丫头们玩斗兽棋,恰好从窗纱里看到陆迎迎进她院子里来,就推开窗招手:“迎迎快来。”她这几日见的人少,正闷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