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现在能周转开了,且有点儿余钱。我去绸缎庄看了看,都是上乘质地,就让他用料子抵债。这些给你们,余下的都送回家里了。
“要还礼也容易,嫂子得空就给我写个扇面儿——家母读过些诗书,这几年打心底钦佩的才女,只你一个。嗳,这事儿我可跟你说过好几回了。”
董飞卿、蒋徽释然一笑。
蒋徽笑道:“这容易。我手头恰好存着两个扇面儿,送长辈应该合适,你选一个就是。”
方默笑问:“要是我看着都不错,怎么办?”
蒋徽爽快地道:“都送令堂就是了。”说着摆一摆手,“得了,你也不用瞧了,一并拿走。”
方默哈哈大笑,拱了拱手,“先谢过了。这次倒是我占了便宜。”
才女蒋徽的笔墨,是不少人愿意花费心力寻找、收藏的,自她离京杳无音讯之后,字、画的价格一再上涨,大幅画作,价值千金。
董飞卿亦如此。
只是,两人都是宁可卖苦力也不肯变卖笔墨,人们能遍寻到手的,只有他们的旧作。
至于蒋徽和方默,早在成亲之前就通过董飞卿相识了,都有爽朗、风趣的一面,加上董飞卿的缘故,算得熟稔。
也正因此,先前出借银两的事情原委,董飞卿没有及时告知蒋徽,不想她迁怒方默。
方默手头有不少事情,便没久留,叙谈一阵,起身道辞。
郭妈妈将找出来的扇面儿交给方默的随从。
董飞卿和蒋徽相形送他。
到了门外,方默上马,望着站在石阶上的夫妻二人,“看起来,都比以前好了很多。”
已经成亲的人,过得到底好不好,要看他或她在家里的状态,尤其是夫妻两个站在一起的情形。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若在外面相见,任谁也瞧不出什么。
夫妻两个都只是一笑。
方默逸出心安的笑,扬鞭而去。
郭妈妈却将他那句话听到了心里。
下午,董飞卿邀请程询在一间茶楼相见,未时出门。
一起收拾小书房的时候,郭妈妈提起上午生出的疑问:“什么叫好了很多?以前你们过得很不好么?”顿一顿,又道,“听你先前话里的意思,你们手头不是都不缺银钱么?”
“有积蓄就是过得好?”蒋徽失笑。
郭妈妈忧心忡忡地追问:“那你们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怎样的情形?蒋徽一面整理书架,一面回想。
重逢之初,面对面定下亲事之前,他与她的情形,可不是不好二字能道尽的。
刘全被泼了冷水,也不在意,笑呵呵地望向蒋徽。
蒋徽笑道:“把东耳房收拾出来,做小书房。”
“得嘞,小的这就去安排。”刘全欠一欠身,乐颠颠地出去了。
董飞卿看着他的背影运气,“我怎么说什么不是什么了?”
蒋徽大乐,拿过给他做到一半的道袍,把之前唐徛的话题搁置,说眼前的琐事:“其实,我最想换张床。”
“不换。”董飞卿说,“我觉得特别好。”她觉得有点儿挤,他喜欢的正是那份儿挤——搂着睡,舒坦。
蒋徽斜睇他一眼,“说的我都不想给你做衣服了。”
董飞卿坐到她近前,笑眉笑眼地看着她做针线。针线在衣料间不急不缓地穿梭,她低眉敛目,显得娴静、温婉。
过了一会儿,他把她搂到怀里,安置在膝上,“这小模样儿还挺好看。”
“是么?”蒋徽拿针线的手动了动,“扎到你的话,还会好看么?”
“怎么都好看。”董飞卿一手抚着她下颚,眸子熠熠生辉,“打小就好看。”
蒋徽微笑,“真这么想啊?”
“嗯。”他回忆着彼此年少时,神色特别柔软,“让我说,你十来岁的时候最好看。”那时候的她,脸颊有着婴儿肥,白里透红,活泼的时候,任谁都会多看几眼。
“我才不信。”蒋徽笑道,“那时候你怎么说我来着?我可没忘。”
他曾打趣她,说你这小丫头,活脱脱一只随时能把人挠个满脸花的猫。
彼时她也不恼,说那你可防着点儿,别惹我。
他就小声嘀咕,我又不缺姑奶奶。
董飞卿想起来,笑,“我冤枉你了?是谁动不动就挠我?”
“你自找的。”
“对,自找的。”董飞卿啄了啄她的唇,“而且,到头来,我是缺你这么个姑奶奶。”
蒋徽笑出声来。
董飞卿把她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随口问她:“你打小就不爱搭理我,怎么回事?”
“你不也一样么?”蒋徽说,“你说话歹毒,我说话噎人,多说几句话,没准儿就吵起来了。而且,那时的董大少爷,一般人真不敢往跟前凑。”
他皱眉,“我怎么了?在叔父家里,脾气一直特别好。”
蒋徽的笑意到了眼底,“早几年,我听程禄念叨过你一些事儿。你小的时候,用修衡哥的话说,就是横着走的小螃蟹。”
董飞卿哈哈地笑起来,“这我认。”
“那别人呢?”
董飞卿想了想,说:“修衡哥小时候跟金元宝似的,真从六七岁开始,就有点儿笑面虎的架势了。恺之比我们都活泼淘气,叔父二十多岁的时候,脾气特别有意思,有时候跟几岁的恺之对着耍赖不讲理,婶婶看着父子俩头疼,我们笑得肚子疼。”
蒋徽只是听着,心里就暖融融的。
“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