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珠闻言沉思片刻, 又问道:“你可打听到她那兄弟找的是份什么活计?”

映儿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 道:“我仔细打听了许久,都不曾打听到确切消息。胡姨娘的爹娘早几年便没了, 自从她爹娘死后,她兄弟便不曾再出现过,她家亲戚邻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可有打听到她那兄弟长何模样?”崔瑾珠又问了一句。

“有。”映儿赶紧道,“听说长得与他妹妹差不离,曾也在家中读过几年书,原是个白净书生的模样。后来出去又回来, 人倒是粗犷了许多,蓄其了须, 人也黑壮不少。但依旧能看出之前的样貌来。细长眼,眉毛也不粗, 鼻梁不高, 嘴巴却秀气。对了,脸颊左侧还有个黑痣,就在颧骨下面!”

崔瑾珠闻言心中一跳, 瞬时便想起了那年十五,歹人中的那个领头黑胡子男人。细眉细目,眼神狠厉地盯着她, 左侧脸颊上的那颗黑痣在他黝黑的脸上并不突出, 但在她梦中依旧几次出现, 让她印象深刻。

她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沉思许久, 才又转过头对映儿道:“你找个人去把她兄弟画下来,我有用。”

在映儿领了命下去前,第二日便带了卷画纸给她。

崔瑾珠拿着那画看了许久,却又收了起来,不曾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直到崔丰玻找人递了和离书过来。

小赵氏趁着这段时日,在京中又置了个二进小宅子。待拿到那和离书,她眼都没眨便签字画了押,而后便带着崔瑾珠离开了崔家。

崔玉珏和叶滢芝在一旁劝了许久都不曾起作用,崔玉珏甚至还想跟着她们一块儿走,却是被小赵氏斥责了几句,才歇了心思,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们俩带着人离开。

第二日却是崔瑾珠拿着映儿从香荷手头上截下来的和离书到了崔府。

崔丰玻不意竟是崔瑾珠竟会亲自过来,他站在书房看着女儿,却是两眼泛红。

崔瑾珠将装着和离书的匣子递到了崔丰玻面前,却是对他淡笑说道:“爹,四姐姐果然是比娘与我还重要吗?”

“珠珠,我——”崔丰玻红着眼欲言又止。

“爹,您与娘患难与共十几年,如今却将两人的感情拿来填补对庶女的亏欠。”崔瑾珠也红着眼说道。

“珠珠,爹不是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可是爹——”崔丰玻说着便不禁掉了眼泪。

他还记得崔瑾玞跪在那里,一脸凄然地地对他说“女儿真的无路可走了”——“六妹妹是您的女儿,您放在心尖儿上疼,可我也是您的女儿啊。您待她如珠如宝,却弃我如敝履”——“爹,您真的要女儿去死吗”。

这些画面一直一直在他梦里出现,他每每夜里醒来已是泪流满面,心中对她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崔瑾珠见他掉了眼泪,看着心里也不好受,顿了顿,她才将手中的另一个匣子放在桌子上打了开,从中拿出一张画卷,递给了崔丰玻。

“爹,您看这人眼熟吗?”崔瑾珠问道。

崔丰玻有些莫名地看了会儿那画,见上面是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他皱着眉头思索许久,才缓缓道:“我应该不曾见过这人,可是好似很是眼熟。”

崔瑾珠闻言便点了点头道:“这是胡姨娘的大哥胡老大,他曾来家中想将妹妹赎出去,爹您那时候可能见过他。他与胡姨娘眉目颇有些相似,您也可能是因着这个才觉着眼熟。”

崔丰玻点了点头,却是不知女儿为何拿着胡老大的肖像与他。

崔瑾珠说完,又从那匣子里拿出了第二张画卷,递给了崔丰玻。

崔丰玻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可是仔细瞧着,却又与之前那张画里的人有些相像。

“此人便是那年元宵,劫走五姐儿的那群歹人的首领。”崔瑾珠面无表情地说道。

崔丰玻闻言便愣住了,他又拿起了之前的那幅画,两张放在了一块儿比对了许久,才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女儿。

“那年元宵,四姐姐送我一件白色斗篷,上面绣了红梅。那日五姐姐身上披着一件纯白斗篷,却被街边摊贩不慎泼了几滴红色染料。”崔瑾珠看着崔丰玻的眼睛缓缓说道。

崔丰玻听闻女儿的述说,愣怔许久,才喃喃道:“这不可能。四姐儿为何要害你?四姐儿平日里都不爱与人争闹,你又不曾——”

“是啊,我不曾得罪她,”崔瑾珠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却是道,“可是我得罪了胡姨娘,是我做主将她卖了出去。当时四姐姐便呼天喊地说她姨娘是无辜的,她大约至死都这般相信着。”

崔丰玻闻言便有些怔愣地做回了椅子上,回想当年发生的那些事。稍一思量若是那事果真发生在了珠珠身上——崔丰玻下意识一个哆嗦,简直有些肝胆俱裂。

崔瑾珠见崔丰玻神色有些恍惚,想了想,又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他。

“这是一张欠条,陈大鹏欠莫何赌庄一百两银子。”崔瑾珠继续说道,“陈大鹏便是那李婆子失散多年的儿子,烂赌成性,终出了事。之后那赌庄却并未为难那陈大鹏,只因两日后他便拿着一百两纹银还了债。这欠条是赌庄的存底,上面有还银时日及双方画押。而还银的第三日,那李婆子便撞死在了崔府。”

崔丰玻低头看着欠条,手却轻轻颤抖了起来。

崔瑾珠继续说道:“我并不曾去查到底李婆子的这银子从何而来,反正总不会是我娘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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