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到了三月三的上巳节。
京郊阙水河边有一片非常宽广的平地,其中建了许多亭子供人休憩,有不少京中官宦人家都在那边附近购置了庄园,非常适合春秋踏青玩乐之用。
崔家女眷三月三这日,也正是要去出阙水河边踏青。
等崔家众人抵达,河边已是人声鼎沸。官民分居两处,却是各有各的热闹。
崔家不敢占了正当中的好位置,亭子也不够,便在侧边离河岸稍远处,由仆役们搭了个竹棚。
竹棚内地上铺了一层竹席,上又垫了一层细棉。顶上与背后挂上了竹帘遮阳,两侧只挂了半挂帘子,堪堪挡住了坐于棚中女眷的面部,而正前方大开,凉风吹来,更是比坐于亭子里都要惬意舒爽。
崔瑾珠席地坐于一个软垫上,背靠软枕,手中捧着一杯温茶慢慢啜饮,看着身边崔家女眷们谈笑,一时感叹,偶尔出个门也不是件坏事啊。
而这边厢,沈俾文也是一大早便来了阙水河边。无奈领了沈母下达的必需时刻带着表妹的任务,为着女孩子的安全着想,他便只能拖着一打的拖油**四处寻摸了。
他的表妹宋茜岚,是沈母宋氏娘家哥哥宋恺的小女儿。宋家也是官宦世家,宋恺官任从二品山西布政使,真正的封疆大吏。
而沈家三房虽无一人任有官职,甚至沈俾文他祖父沉迷书画,他爹也基本不理俗事,一心在外游学,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不过沈家的文气似乎也集中在了三房,沈俾文他祖父和他爹所著之书,如《文经》、《数论》、《四方记》、《山海注》等,无一不是一现世便震惊文坛。虽不是典型儒家著作,却颇受皇帝所认可并纳入了皇家书殿。
而沈俾文从小便显露了其念书的本事,长大之后更是才华毕现。人人皆知进了春晖甲班的学子们,都是半只脚踏入了仕途,但其中杨越之不能考,沈俾文不屑考。
因此宋恺非常重视这个外甥,半年前便把自己的小女儿宋茜兰送来了京城妹妹家中,便是有了亲上加亲的意思。
“表哥,这都走好久了,还没到吗?”宋茜兰苦着一张脸柔声撒娇道,眼睛却是不时瞥向他簪在头上的芍药花,心里想着他何时才会摘下来送给自己。
三月三上巳节,年轻男女互赠芍药以表达祝愿与爱慕。
而宋茜兰从未想过这花有可能不属于她。怎么会不是送给她的呢?
母亲当初送她来时便与她说过,他们俩的婚事两家私下已有默契,只等表哥收了心愿意去考科举,便把婚事定下来。
而自从她来到京城,表哥虽不至于日日与她一处,却也是时不时送些小东西,偶尔还从街上带好吃的给她。甚至年后到现在,表哥已是许久未再夜不归宿,甚至今日还特地将她带在身边。
这般想着,宋茜兰便有些红了脸。
沈俾文闻言却是心中一阵烦躁,带着她走又走不快,却又不能在这种地方将她甩开。正四处张望间,他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前面一群少男少女结伴同行,其中少年们身穿骑装,有些还牵着马屁,显见得是要去河边的球场打马球。而其中领头的便是杨越之。
沈俾文立马拉着表妹便追了上去,宋茜兰红着脸被拉得一路跌跌撞撞,手臂被碰到的地方似要烧起来似的。
追上人群,沈俾文却不是找杨越之,而是冲着他身后的褚曼霜笑了笑道:“褚三小姐,你们去看球?”
褚曼霜也回以一笑:“是的,沈公子不去吗?”
杨越之闻言调侃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哪儿舍得与我们浪费时间。”
宋茜兰闻言却是脸色更红了,低下头都不敢与人打招呼。
沈俾文却是坦然应道:“正是!今儿个便不与他们玩耍了。只有一事需求三小姐帮个忙。”
褚曼霜笑道:“所为何事?若能帮得上忙,我必不会推辞。”
杨越之却是似笑非笑看着他身后的姑娘。
沈俾文拉过身边的宋茜兰,与众人介绍了一番,随后对褚曼霜拱手道:“我还有要事要做,不便带着我表妹,还需三小姐帮我照看一番了!小生这厢先谢过三小姐了!”
“这等小事,何须言谢。”褚曼霜微微一笑牵过了怔愣着的宋茜兰。
沈俾文却不给宋茜兰反应的机会,一甩脱手便拱手向众人一抱拳,翻身上了身后小厮牵着的马屁,转眼变不见了踪影。
“表哥!”宋茜兰这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随后竟是就要这样追上去,幸而被身边的褚曼霜和丫鬟们劝了下来。
“他怎么能这样!”宋茜兰羞恼道,“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他到底有何要紧事要去做啊!”
杨越之闻言却是勾起嘴角笑了笑,转头便带着众人继续前行。他身边的几个男学生们有些也心知肚明,全都是哈哈一笑,却是无人搭嘴,既不想出卖朋友,也是想等他回来看他笑话。
既如此,宋茜兰也是无处可去,便只能恨恨跟着他们去了球场,却是一路都拉着个脸。
褚曼霜这才发觉自己接手了个烫手山芋,却是为时已晚。
而这边厢,沈俾文快马在外围跑了一圈,便找到了崔家女眷的落脚处。
崔瑾珠此时正与崔瑾璮下棋,抬头却是看到棚外沈俾文正牵着马对着她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