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二公子于铭趔趔趄趄地捧着酒瓮走到了于家大花园当中,当他来到假山旁的水边,他忽然愣住了,朝着水里那个满脸涨红,形容不整的少年瞪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骂道:
“你!就是你,叫你抖威风!装,再给爷装!”
不管不顾地抓起几块石子儿就往那倒影上砸,说来也怪,他倒牢牢把着那个酒瓮没有砸下去。水花乱溅,泼到了他身上,这于二公子没有因为这样清醒些,反而更加躁怒地乱吼乱叫。
于家宅院本就广大,佣人奴婢也多,早有人看见他在那里失控胡闹,立刻有人偷偷跑去通知于晟,却也有人跑去通知于二公子的母亲——于家二房的孙大奶奶。
这位大奶奶原也出自商户,算得上成长于富裕家庭。但大周戒律很严,所有的商户女不得请教养嬷嬷,连佣人也有限额,所以商女的个人修养及各种才艺、气度那是远远不及朝堂中各位官员们的千金。
这位孙大奶奶年约十五岁时自大周偏西北的地方嫁过来,所谓的“人离乡贱”,虽然带了财帛银两等丰厚的嫁妆,但到底娘家后台不在,自然做事说话又更加的没有底气几分。
且于家的二房也确实能力有限,心气也不足,常常的就被大房压了一头,好的生意及店面铺位那是从来没赶上过,后来又连做几次生意都做赔了,渐渐就只能开始在大房的手下讨生活。
时光倏忽,就在孙大奶奶十七岁时一举得男,在于家宗族当中入了册,以为从此可以挺起腰杆来做人时,却偏偏赶上自己的相公赶上一场急症,竟是月余时光便亡故了。而时年不足四十的公公婆婆也在中年丧子的重大打击之下,双双撒手西归。可怜这于家二房,就只剩下了一个年仅半岁的幼子寡母。
孙大奶奶从此收起了曾经有过的少女梦想,规规矩矩,常年笑脸迎人地逢迎讨好着于家大房,只求能够将自己的儿子平安养大,又有时化身护子的泼妇,唯恐别人把自己这唯一的命根子算计了去,渐渐也就有些吝啬刻薄的名声传出。
于家当时于老太公和于老太太都还在世,瞧着他们孤儿寡母的也着实可怜,便也多少照拂了一些。然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于老太公和于老太太相继离世,他们的日子也就越发寡淡冷清起来。
这位于二公子于铭倒也继承了于家人模样俊秀的特点,但是因为自小跟着母亲生活,自然在待人接物方面少了一份男子该有的大气,而多了许多女子的揣测和犹豫。
于铭和于家大房独子于晟不过相差三岁,照理来说堂兄弟之间应该是两小无猜,共同成长的关系,但却在他母亲过分的小心和在意之下,两人的生分与距离感早早地就建立了起来。
于晟初时还担着大哥的角色,时不时照应一下自己的这位堂弟,但等得再大一些,于晟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父亲外出学做生意、与人交际,最远的时候甚至跑船出海,再回来时已然一晃两年,不同经历导致两兄弟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
已经见过许多世面的于晟对整天只会窝在房间里读书的于铭渐渐有了不满,他忍不住拿自己在外头遇见的那些朋友来和自己的堂弟做比较,发现这位堂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心眼还颇小,天天地算计几文铜钱——天可怜见,他一个孤儿寡母长起来的小孩儿,又在寡母的强烈情绪影响之下,怎么会不长成这种性格呢?
孙大奶奶为了给自己儿子营造良好的教育环境,早早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将身边模样稍好过得去些的丫鬟们都撵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些模样粗蠢的佣妇使唤,是以于铭青春萌动之际,竟是连个养眼的丫头也没有,完全不像是个出自富裕人家的公子哥儿。
于是……两兄弟之间的情谊彻底恶化也在这件事上栽下了根苗。
时年十七岁、早已遍历**女爱的于晟,本着“兄弟友爱”的想法,要带着十四岁的于铭去勾栏院逛逛、开开眼界——这事若于铭做得够机密倒也罢了,偏他又害怕寡母担忧,画蛇添足地留了一张纸条给母亲,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的寡母不会识得勾栏院的地址……于是,于家大房和二房之间彻底交恶!
孙大奶奶当年举着那张条子声泪俱下,控诉到了于家宗族长老的跟前,于晟的父母哪能咽下这口气,登时找了于晟来,拿门栓狠狠亲手打了于晟十棍子,随即便在于晟的哭喊声中告诉她,以后她若是有本事,便别再求上自己家!
孙大奶奶人在气头上,却也响当当地拍了胸脯,偏她就忘了:自家生意失败,连住还住在于家大宅的一个三进的小院子里头呢,吃穿用度还都是于家大房供的,连于铭的西席银子也得上于家大房去领。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孙大奶奶是个性格坚强中却又透着那么点不够智慧的女人,自然也就很难给自己的儿子规划出什么好前程来,甚至还得罪了最大的金主。
过了好些时候她才拐弯抹角地从下人嘴里听说,于晟父母并非没有歉意,当时甚至想过专程将于铭送到京都的某位大儒名下好好学习,断了他和于晟的联系,偏是她做事打人脸,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于家两口子恼羞成怒,着重培养于铭的计划就此作罢。
孙大奶奶这才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此时再说又有何益?少不得在要支付下人薪资的自己拉下脸来,又巴巴地求上了于家大房两口子……
她也这才想到自己儿子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