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阳夜里所发之事,不过一个时辰便传遍了象阳,那徘徊了一夜的长龙,如某个不能触碰的禁忌,含在齿间,抵于喉口。
梅笙与谌不妄并肩走在街上,往来的人匆匆闪过,脸上带着惊惧与不安,她伸手去拦,被拦的大汉跟个小姑娘似的惊叫一声,转身便跑掉了。
街上很安静,十分诡异又十分正常的安静。
谌不妄自出了太守府那脸便一直阴着,见到这种情形,脸色更是阴沉,梅笙拉着他爬上某户人家屋顶,伸手指向京城方向,在看不清楚的地方,有烟尘滚滚。
“京里该得了消息了,此事……今夜之前当有结果。”她说。
谌不妄低低的‘嗯’了一声,语声中带着感同身受的颓败,“你瞧这些人,在他的辖制下连最简单的安稳也得不到,我以往只当流言夸大,今日方知不过其一,等到两年后……”
等到两年后,象阳乡民叛乱,杀太守,逼皇城,死伤过半,余者服劳役,其辖下乡县所有成年男子被迫入伍,家中妇孺无力耕种,饿死者无数,死后尸身无人收,坟茔无人修。再之后,大禹与越人之战,心怀恨意的象阳人勾结越人,破云州,直捣盛京,皇帝震怒,降罪领兵的贤王,诚王请旨,以凶狠手段震慑越人,使其退兵回巢,诚王突起,贤王一派渐渐落败。
梅笙缓缓吐出胸口那股浊气,轻声说,“还不是时候。”
是的,还不是时候。
谌不妄低头,望着来来往往如同行尸走肉的人,他很清楚,常年的压迫下,这些人早已丧失血性,他们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骨子里甚至隐隐对诚王臣服,两年后的那次反抗,参与者不过百余人,若非有人告密,他们或许会在京中掀起一股巨浪,可惜的是,他们的脚步终止于城门前。
告密者,很令人心酸的是,正是这些他们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乡民。
“很清楚了,之前之所以闹起时轰烈,压下时平静,不出意外也与那有关了,这父子俩心里有鬼,便狠不下心镇压,怪不得后来他失心疯似的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忍了十余年,怕是已成心中毒瘤。”
“现在怕也一样,只是理由,也不知会是个什么理由。”谌不妄皱眉,隐隐有些后悔,“当时我们不该打着那旗号,也不知我们那一句,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梅笙思量片刻,道:“记恨是一定的,只他们不会做什么,此事引来的关注太大,他们不会拖着,只会快速解决,至于日后报复,就得看我们如何做了。”
不,不是我们,是我。
谌不妄默念一句,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烟尘瞧了片刻,低声道:“我们回吧。”
京中旨意到来之前,梅笙与谌不妄在贤王的相助下出了城,两人一路疾行,到了普度寺近郊时,双双停下。
梅笙下了马,将缰绳递给谌不妄,“我走路过去,你看着怎么处理吧。”
谌不妄接过,点了下头,犹豫了一下,隐晦的瞥了眼她的右肩,低声问她,“伤……如何了?”
梅笙十分随意的伸手弹了下,笑着回道:“区区小伤,早好透了,行了,你走吧,京中怕是还戒严,你小心。”
谌不妄犹豫了一下,觉得无话可说了,只好驱马离去。
等他一走,梅笙的脸瞬间便白了,她捂了下肩,觑着少有人走的小道快速上了山。
蓝莺正在指挥护院清扫院外枯叶,护院们虽是下人,可何时做过这个?一个个脸色难看,拿着扫帚怎么挥都不知道。
梅笙大老远便听见蓝莺在那里中气十足的喊,“你们是没吃饭?会不会扫地啊?咱们够麻烦师父们的了,难不成这等小事还要师父们帮忙?王妃现在懒得搭理你们呢,等她得了闲,看会不会嫌弃你们无能!”
她说的这些话十分不给人脸面,梅笙听了便直皱眉,正想着待会跟她说一说,便听那头一个年轻护院十分无辜的回,“蓝莺妹子,给咱们烙点饼子吃呗?就晌午吃的那点还不够咱们弟兄几个垫个底,这扫地嘛可是个体力活,不吃饱怎么成?”
蓝莺冲那护院一瞪眼,眼神跟瞧豕彘似的,十分嫌弃,“就你们这食量,府里还不得吃垮了!”
嫌弃过后,又问了句,“还是咸的?”
那年轻护院‘嘿嘿’笑了两下,十分高兴的回道:“咸的!还要苋菜啊!”
等听蓝莺应了,梅笙便见方才还不知如何下手的护院们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十分熟练的拿着扫帚‘唰唰’的扫,扫得十分欢快。
梅笙无语,见蓝莺要进去了,遂绕去院子后头,十分娴熟的翻了进去。
绿柳正坐在门前纳鞋底,见一个人影从屋顶上下来,吓了一跳,针差点戳进肉里,尖叫尚未成型,已是看清了来人,她定定神,忍着心悸起身草草行了礼,快速将门开了让她进去。
蓝莺进来便瞧见梅笙进门的背影,心头一喜,回身瞧了眼卖力干活的护院,放下心跟进屋,小声的喊她,“王妃王妃,回来啦?”
梅笙没笑,道:“去打点热水,将我匣子里的白瓶子拿来。”
蓝莺脸上骤变,十分心急,想问个清楚,又见梅笙十分难受的样子,那许多话便问不出口了,她推开绿柳,匆匆往外跑,跑到一半又停住,冲绿柳喊,“你去打水!”
绿柳慌忙出去,蓝莺也连忙回转回来,往墙角箱笼跑。
梅笙没再管她们,去榻上将帘子放下,慢慢将衣裳褪了,那夜所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