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进一步查证,彰县令着刘典史带人去了采石场。庄善人显然对此次被告很是气恼,他提议彰县令和存疑的学子们一同进采石场里面去看个究竟,查明真相。而彰县令同意了。
采石场上空黄沙滚滚,远远的就听见铁器敲打的声音。很多书生都是第一次进到采石场,还没走到采石区就被呛得受不了,越往里走人越人。走到中心位置时,起先的二三十个书生就只剩下两个了,纪午和纪继生。
头一次见到采石工人作业,纪午彻底被震惊了。眼前沙石漫天,全部人裹上了一层黄沙,工人们有的_赤_裸_着上半身,有的仅披一件短褂子。有人用锤子敲击一端插入石头中的錾子,有人站在岩边用钢纤撬动大石头,有人把捆着石头的粗麻绳邦在自己腰间,磨破肩膀和手拉开巨大的石头……
“嘿哟……嘿呦呵……嘿呦……”
“哟呵,步子走稳哟……呦呵,劲往一块儿使哟……”
恰遇一队抬山石的队伍,他们挥汗如雨,呦呵呦呵的喊着号子,号子声响彻山谷。
“大人,可以开始了。”
刘典史请示了彰县令,便叫停了作业的工人,拿着采石场的花名册开始清点人数,喊一个出来一个。
纪午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看着灰头土脸的工人们应声上前,沙尘飞扬,每个人都只看得见一个大概的模样。
纪继生作为县案首,他站在彰县令身侧,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发凝重,他偷偷跟纪午示意,纪午坚定的摇了摇头。
等众人吃了一肚子灰回到县衙,纪午状告庄有粮一案已经有了了结。
惊堂木一拍,纪午应声跪地。
彰县令大喝:“纪午,现已查明采石场的工人一个不少,至于你说的马六,连个尸体都没找着,也不见其家人前来报案。本官治你诬告之罪,你可甘愿认罪?”
纪午道:“学生认罪。”
彰县令怒其不争,指着纪午的鼻子大骂道:“枉你读经文,习律法,竟然跟伍明经一样,无凭无据便攀咬他人,实在可气!本官念你也是一番侠义心肠,便不治你重罪。来人,杖责三十。”
判决命令一下,彰县令就扔下三十根白头签,纪午见到洒满一地的签子,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暗道:还好是白头签!。
县令的案桌上有摆有四个签筒,每一个筒子上用红漆写着一个硕大的字,依次是“执”“法”“严”“明”。除“执”字同装的是逮捕令外,其他三个筒装的都是刑签,分别装着白头签、黑头签和红头签。白头签每签代表一板子,黑头签每签五板子,红头签每签十板子。
纪午之所以见到白头签就安心的原因便出在这签头的花样上。同样是三十大板,可不同的签头就代表了不痛的受刑结果。白头签是皮肉不痛,黑头签是皮开肉绽,红头签是不死也残。
“大人,纪公子一介文弱书生,哪里受得起三十大板。还请大人宽宥一二!”,庄有粮洗刷了自己的嫌疑后开口为纪午求情,虽然他的求情并不能减轻纪午所受的惩罚。于是他又朝准备执行的衙役求情,请他们手下要留情,千万要掌握好分寸。
纪午平趴在地上,一听庄有粮说话就变了脸色,狭长阴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善心慈”的庄善人,暗骂一句:虚伪狡诈的老东西!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眨眼间,纪午便觉得屁股一凉,原来执刑的衙役一把就褪去了他的裤子,褪至膝盖弯上头。二月本就天寒,此时又已近黄昏,气温骤减,纪午白花花的屁股墩儿上起了鸡皮疙瘩。
“一、二、三……”,消节荆条杖全是由刑部统一发放的,大头儿径三分二厘,小头儿径二分二厘,长三尺五寸。一左一右两个衙役交替责打,打一下报一个数。一杖一条血印,不到十杖,纪午的屁股便血痕模糊了,这与彰县令的白头签并不吻合。
从被剥去裤子起,纪午就闭上了眼睛,他咬紧牙关,饶是最后皮开肉绽,也始终没哼一声。只是心底的难堪、屈辱和恨堆积交杂。
行刑完毕,衙役甲不屑道:“纪公子,你的身子骨也太娇弱了些,前两天有个杀猪的挨了五十杖,还能健步如飞呢。幸亏我们兄弟手下留情,不然换了别个,你怕是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纪午几个深呼吸后方睁开血红的眼睛,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谢道:“多谢差大哥手下留情,纪某没齿难忘。”
纪午告庄大善人一案具已结案,彰县令喊了退堂,又命一名小衙役把纪午扶起,替他整理好仪容。
“大人留步,庄善人请留步”,纪午叫住了打算一同离去的两人,顶着一张虚弱的脸说道:“今日之事,确是学生莽撞了,请大人为我做个见证,纪午要向庄善人斟茶认错。”
“斟茶认错?”
不止彰县令和庄善人愣住了,衙门外的一应书生、百姓也觉难以置信。要知道商贾低贱,读书人高贵,哪有读书人主动放低姿态向商贾斟茶认错的。
“不不,万万使不得,纪公子你是孔圣人的弟子,庄某一介布衣,哪里敢受你的赔礼,纪公子莫要折煞庄某。”
“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何况我只是个无功名无建树的布衣而已。庄善人莫非不肯原谅晚辈,才诸多推脱?”
纪午的态度坚决强硬,嘴皮子利索,庄善人推拒不过,最后半推半就答应了纪午的要求。
不料斟茶之前,纪午又道:“庄善人行善无数,惠及千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