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里发生两起血案,一个失踪,生死不明;一个重伤卧床,动弹不得。这让燕子湾的村民人心惶惶,唯恐下一个就轮到自己遭殃。
次日一早,出动了全村的牛车和驴车,搭上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丁,在村长胡德真的带领下一窝蜂去了县衙报案。村里就剩下老人、妇孺以及重伤的纪午。
“帮我把那块厚一点的板子劈开,然后锯成棍条,十二寸和五十四分的各要两条。”
土墙黑瓦的农家院里,本该重伤不起的人正躺在摇椅上,指挥着兰氏干些敲敲打打的活计,累得兰氏汗流浃背,而他本人左手《论语》,右手蒲扇,清凉清闲自在得很。
“你之前不是说九寸和三十六分的吗?”
兰氏朝纪午鼓着脸瞪着眼,大气都喘不匀,她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了猴子在耍。原来家里的大人们一离家,纪午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一点也没有之前重伤的样子。指使她搬木板、锯木头,之前说要的是九寸和三十六分的条子各两根,可她这边刚弄好,他就变卦了!
“之前的尺寸太小了,我仔细想了想,算盘还是做成十一档的比较实用。”
算盘在大郓朝并不普及,大多存在于商贾之间,用于精打细算。士农工商是千年未变的地位等级,读书人耻于与商贾为伍,所以更愿意沿用筹算,哪怕朝廷在五十年前曾大力推行过一次珠算,可惜收效甚微。不过纪午前世本就奔走在市井中间,自然没有一般读书人的面子思想,哪样好用他就用哪样,朝廷更缺哪样人才他就要攻读哪样,打算将姜二说的“人无我有”发挥到极致。是以即便伤了腰,他也要赶着时间把算盘做出来。
而市面上的算盘大抵有三种,九档算盘、十一档算盘和十三档算盘。以梁为界,梁上置两珠,每珠作数五。梁下五珠,每珠作数一。纪午之前想着九档的算盘方便携带,却忽略了《直指算法统宗》中出现过的大数运算,所以才会向兰氏提出二次要求。
“不弄了,你自己弄吧!我去宰猪草。”
说着兰氏就把手里的锯子往地下重重一扔,转身去了猪圈屋。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古人诚本欺我!”
纪午捂着腰侧站起来,放下了手里的书和蒲扇,把兰氏丢掉的锯子捡起来,微微弓着腰,右手顺着木头的文理拉动锯子。一拉一回,动作间,扯动了腰侧的伤口,纪午疼得额上冷汗直流。
锯木灰飘飘洒洒掉落,越积越多,纪午要的用来做算盘筐子的木条终于成型了。
兰氏把猪草宰完,一出猪圈屋,就看见纪午正在左手凿子右手锤子,吃力的在木头上凿洞。
“什么毛病!”,兰氏憋着嘴嘟噜一句,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到纪午面前,一把抢过他扬在半空的锤子,胯-部一扭,就把身负重伤的男人挤开了,自己叮叮咚咚的敲打起来。
“谢谢!”
兰氏没理他,之后也一如往常的很少开腔。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子曰:诗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纪家小院里,朗朗的读书声伴着嘣嘣嘣的敲打声越出院墙,随着秋风落叶飞扬。
算盘的框架和梁都很好弄,难的是档以及放置档的三十三个小洞,兰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咋办。
“那个,我出去一趟。”
纪午还来不及问,兰氏就把一堆木材棍子装进背篓,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你出去干啥?后面的东西我会弄!”,纪午大声的呼喊并没有被兰氏听见,也有可能是她听见了,但压根不信。总之纪午没把兰氏叫回来。
兰氏一去就是大半个上午,到王氏都回家了她还没回。
“天哪,这是咋了?兰丫头,兰丫头,死丫头又躲哪儿偷懒去……”
“娘,别叫了,兰氏帮我办要紧事去了,没在家。”
“哎呀,你个糊涂孩子,伤得那么重,不好好躺着起来作甚!赶紧回屋休息。”,王氏跟扶八十岁老大爷那样扶着纪午,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宝贝儿子的心肝脾肺肾就一股脑抖出来了。
“娘给你买了猪血鸭血鸭血,还有猪腰子,吃哪补哪,一定能把你流的血补回来的。还有娘也跟姜老二打好招呼了,这几天你就别去给他讲课了,在家安心养着。”
昨晚伤心过度,王氏这会子的眼睛还未消肿,嗓子也还是哑的。
“那姜先……,姜二他有没有什么交代的?”
“姜老二怪的很,说的我也不懂,什么装大蒜的桶子,轮子,还有什么剪子,反正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觉脑子不太好。儿啊,这么个学生怕是不好教吧?肯定操心的很,看你都累瘦了。”
王氏满心满意的拳拳爱子心,奈何纪午一点也不为之动容,一门心思只顾着解码王氏说的桶子、轮子、剪子。
装大蒜的桶子? “《直指算法统宗》”
轮子?“《论语》”
剪子?“《钟繇荐季直表》”
“娘,你真厉害!”
朝王氏竖起大拇哥,纪午有点哭笑不得。能把三本旷世巨著的名字理解得如此贴近生活,实在是独树一帜,不可谓不难得!
纪午在王氏的搀扶下艰难的上了床,哎呦连天,拉着王氏的衣摆,有气无力的撒娇道:
“娘,我想吃酸菜血旺和面疙瘩汤。”
“好好好,你好生歇着,娘这就去做。”
向来把儿子的话当圣旨来听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