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希望他能金榜题名,封妻荫子,洗净当年被抛弃的耻辱。她绝望了,希望像落红一样溶于泥土,平静地安息了。他看了看她不高兴的脸色,决然地说:“妈,我的路我自己能够选择,我长大了,不再是什么都依赖你,不再是那个在路边大哭要你买糖吃的小男孩了。我自己需要什么,将来要干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只要是我选择的路,即使迷茫也好,艰难险阻也罢,我都会勇敢地走下去。真的,请你相信我。”
春娜麻木地听着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像不认识他似的。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冷笑道:“相信你?要我凭什么相信你。羽毛长满了,是雄鹰啊,终究要博击长空了。可怜我这只贱老鼠,在别人讽刺的目光下苦苦挣扎,终究免不去早起晚归的宿命。”
说完,春娜的心凉凉的。她觉得自己变得很陌生,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路奥森惊呆了,疑惑地看着她,她仿佛成了路奥森眼中的一个谜。春娜嘴角微微上翘,目光锋锐如刀,两人没完没了的对视着,似乎这样能使对方死无葬身之地。路奥森半害怕半坚决地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
她厉道。像张开翅膀随时都可以格斗的母鸡,披头散头随着她激动的身体不停地摆来摆去。路奥森怒气由心而生,吼道:“要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无法阻止。”
随着“啪”的一声,千斤重的巴掌划过他的脸上,她的泪再度滑落,说:“你不能让我安一下心么?”
她神情呆滞地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不知把它置于何处才是最好的地方。
路奥森无力地捂着那张似乎不是自己的脸。他明显感觉到有一种东西慢慢地碎了。是家么?这个家在十二年前刘承彦离开的那一刻便开始碎了,平静不起来了。
她瘫在地上,双手不停抓狂着那头乱发,任由泪水飞向天际,与空气进行亲密的接触。她像精神病院里的病人,神经错乱地拿起地上的一张碎片,喃喃道:“碎了,真的碎了。”
路奥森倔强的脸上闪烁着一种脆弱的东西,他像远离群队而独自远行迷失方向的雁。他感到无比的疲倦,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有一种东西必须要自己去争取去坚持,即使自己会遍体鳞伤也罢,至少他觉得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他觉得自己是坚强的,光荣的。
刚才眼里软弱的目光一下子又武装锋利起来。
路奥森默默蹲在她身边,轻轻地拿起她的双手,自信地恳求说:
“妈,相信我好吗?“春娜无语,目光仍旧迷离。“不然我会死去。”
他淡淡地补了一句,正是这一句刺痛了她的心。她很害怕也很无奈。路奥森轻轻地扶她坐在床边,心急火燎地等着她的一个答复。她扑在路奥森的怀里,泪流满面,十分不情愿地说:“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妈什么也不逼你了。只要你活着便够了。”
他无言以对。他就知道自己僵持下去,终究会胜利。但他觉得自己很贱,真的很贱。
风鞭打着窗户,不安分地唱起一首苍桑的歌。他们两个都十分清楚地知道两个人的心都有一条疤痕有待缝愈。但不管怎么去美饰,那淡淡的痛楚始终一直都在,像恶魔的神秘一样挥之不去。至于明天彼此该怎么做,他们今晚谁也不想去捅破,哪怕此刻只有片刻的安宁,她也要珍惜温暖地抱着
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充满了神秘探索的味道,古香古色的石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道路两旁散落了一地的桂**,有一股淡淡清雅,香怡宁神的幽香。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温暖,与昨天的肆虐变态截然不同。
不过也难怪,毕竟人难猜,天难测。路奥森没有目的地任意行走,那飘在他头上的桂**成他不可多得的装饰。有几分纯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更多的是轻狂。他轻轻蹲**子,看似很有研究地把一朵桂花放在掌心,呆呆而道:
“明年又是谁取代你呢?花无百日红,该留的没有留下,不该留的却偏偏安居立业。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路奥森无奈地摇摇头,如同随风飘荡的蒲公英,不知何地是归处。
“路奥森,发什么呆,来探悄婆么?”
悄婆,一个退了休的老师,一个六十多岁无夫无子的女人。她把一生的爱都灌入到路奥森的血液中去,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她总会第一时间给他送去,或许只有在他的身上才能展现她母爱细腻的另一面。然而在他五岁的时候却是万分害怕她,因为同伴说她就是传说中杀人于无形的“煲仔婆”。路奥森吓了一跳,微笑地点点头。悄婆神情眉飞色舞,笑言:“为何感触如此之深,你要记住:生也欣然,死亦坦然。花开还落,水流不断。”
“悄婆,我明白的。”
“你看,这是什么?我带来了你最爱吃的猪肠碌。”悄婆兴奋地说。
猪肠碌,乃是阳江最传统的点心之一。它的制法是用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里里放着一些炒粉、豆芽或者花生,肉蓉。然后把它卷成一条条,然后洒上香油、芝麻、葱花便算完工。吃法亦颇有讲究,倘若给它添点蒜子油(把蒜子与酱油、花生油拌成),辣椒酱,必会口齿留香,滑如琼浆。那一种美妙的感觉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或许他应该作出很高兴的表情,但他心乱如麻,程序性的灿烂笑容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