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苏应衡留在京里没回来,艾笙在恢宏宽大的苏宅里呆着,整天只能数着自己心跳过日子,索性搬回学校住一段时间。
她没等到苏应衡,倒是等来了戴澜。
那辆黑色的红旗汽车停在那儿,车牌号很打眼,一看就知道连警察都不敢随意拦的那种。
艾笙看着车前站得笔直的中年男人,紧了紧背包带子,沉默地走上前去。
“没打招呼就过来,但愿没给你造成困扰”,戴澜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礼貌又客气,完全不是对着苏应衡兄妹两时的熟稔亲近。
艾笙耳旁的碎发被微风吹到脸颊上,淡淡的痒意让她伸手挠了挠,“戴先生”,相应地,她也没称对方“戴叔”。
为这份知情识趣,戴澜不自禁地笑了笑,“老首长要见你”。
虽然猜到了他的来意,但艾笙仍然心跳紊乱。不知碰巧还是老头子故意,苏应衡没回来,她一去就是单枪匹马,无所依靠。
可老宅的人亲自来了,不去也不行。她没怎么犹豫,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上去。
戴澜听到关门声,神情微顿。倒是有几分骨气。
上了车,他吩咐司机去大院儿。
艾笙并不知大院儿是哪儿,心里一直悬着。手伸进包里,摸到电话,但一想苏应衡在京里,知道他爷爷找上门,也不可能立刻插翅回来。于是又松开手,眼睛直视前方。
车里安静极了,后座时不时传来戴澜咳嗽的声音,艾笙把冷气调小,戴澜注意到她的动作,说了句“谢谢”。
艾笙并没有回头,说:“举手之劳”。
车子开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地方,大院儿屹立于这座城市的中轴线上,时不时有挂着军牌的汽车出入。
到了门口,司机将通行证拿出来给警卫看,又签名登记,才得以放行。
车开到办公区域就停下了,更里面不许汽车进出。下了车,戴澜便说:“跟我来吧,首长在靶场”。
“嗯”,艾笙点头。扫了一眼周围环境,一栋栋写字楼看起来有些年头,楼层上挂着军队的标语,安静肃穆的氛围让人不禁放轻说话的声音。
跟着戴澜往里面走,一路上齐全的配套设施倒是让人大开眼界。
而且越往里,警卫越多,还有巡逻的卫兵,步调整齐,英姿勃发。
“你知道首长今天叫你来是做什么吗?”,戴澜问她。
艾笙笑了笑,并不露怯,“我和他有个约定”。
“害怕吗?”
“我应该比您想象中胆子要大那么一点点”。
戴澜侧目看她,女孩子眼睛里流光四溢,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皮肤娇嫩白皙,但那股精气神却又让人眼前一亮。
“希望你的大胆是真材实料”,戴澜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听到大院儿的靶场里传来阵阵枪声。
到了靶场艾笙顿觉视野开阔不少,地上一层青青绿草,靶子一个个竖在场边,远处是翠意盎然的丘陵,比起会馆的靶场来,更大气恢宏。
苏承源一身板正的军装,正跟温序的爷爷温庆山喝着茶叹气:“我算明白空巢老人是个什么滋味,应衡平时忙得只能来个电话,应悦呢又是工作又要照顾庆庆,我还不如搬回来,每天听听哨声和枪声更舒服一点儿”。
温庆山就笑,“你们家那么个宅子没你镇着怎么行。家里十来个管家,佣人几十号,还伺候不了你?”
苏承源道:“说得我满身享乐主义似的。绫罗绸缎有什么好,不如这身军装穿着舒坦”。
话音刚落,就见戴澜领着人上了看台。
到了跟前,温庆山终于看清女孩子的样貌。他和苏承源都是身居高位多年,自然有一股压迫人的气势。
但女孩子在他们面前,仍然抬头挺胸,既不好奇地乱看,也不怯怯喏喏。一双清亮的眼睛大方极了,自有一份坦荡气质。
这孩子长得也漂亮,比孙子温序公司里那些妖魔鬼怪好看百倍。
“来了?”,苏承源脸色淡淡,不怒自威。
艾笙笑了笑,“嗯,谢谢您让戴叔来接我”。
苏承源听了,抬了抬眉毛。她不会不知道自己让她过来的意思,但照她这么云淡风轻一说,真像找她叙旧似的。
不过又不能挑她毛病,显得自己刁难小辈。
苏承源向她介绍道:“这是应衡他温爷爷”。
这话见外得厉害,完全把艾笙隔在苏家的交际圈外。一个小小的称呼里也有苏上将的排兵布阵,艾笙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成见,意料之中的事。
她避过称呼上的尴尬,微笑着对温庆山说:“您就是温序的爷爷吧,看着很面善”。
温庆山对艾笙的印象倒是不错,笑呵呵地说:“别提那小子还好,提他我这血压就要往上飙”。
心里暗忖苏应衡对这小媳妇还挺上心,早早地就领去给几个发小认识了。
苏承源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沉着嗓子兴师问罪道:“听说应衡还领你去军营呆了几天,那种地方是你们过家家的场所么!你要去营里也就罢了,只是玩儿两天就吃不了苦往回缩像什么样子!还有,你多大的脸面,扎个针要惊动卫生部的官员!我苏家的道太窄,治不了你这么一颗左突右撞的棋子;我们家的庙也小,容不下你这尊镶了金身的大佛。”
字字千钧,像流弹一般在心头轰鸣。艾笙攥紧了手指,单薄的肩头微微发颤。她白着一张脸正要说话,铿锵的脚步声和沉郁的嗓音双双而至:“爷爷,艾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