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倒是不慌不忙告诉她,第一,叶江川刚查到赌石老板那里就查不下去了,陈帮主把线索全掐断了。第二,他查的不外乎是她曾经交往过的人,特别是早年在苏州时的那段历史。
她坐下来,冷冷笑道,还真小看了他,看来自从他第一次问起是不是他长得像她喜欢的人开始,就有所行动了。她心里也暗暗惊讶,自己居然浑然不知,那个人比自己小了二十几岁,可城府却深不可测,真可怕。
更让她吃惊的是,赌石老板还告诉她,叶江川似乎已经查到她在姑苏城里的一些事,还有当年闻名一时的挖眼据日寇的报道。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跌倒,赌石老板赶紧伸手扶住,她才勉强稳住。老板赶紧跟她说,第一这只是猜测,第二那报道上没有照片,宋司南本人也没有跟叶江川提过她是赫赫有名的宋家大小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实在和报道上的年龄对不上。
她微微放下半颗心,说的倒是没错,可终究是太凑巧了,特别是这眼睛。。。
赌石老板走后,她和叶江川的消息往来更加小心,几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都能让她心里七上八下,幻想出千般可能。她觉得自己简直快魔障了。
又快到春节了,宋司南不情不愿的收拾行李从香港飞回国内,作为已婚有家庭的人,她和叶江川至少还得做做表面工夫,算起来她不着家已经两,三年了,可能这回回去,那个年轻人会把离婚协议书摆到她面前,那正是她期待已久的。自打从赌石老板那里知道叶江川背地里调查她的事,她对于回国更加抵触了。
想想都觉得可笑,自己这辈子总是瞎折腾,想要家庭,最后总是亲手拆了,想要爱情,总是对不起人,想要江舟,倒是把他儿子要来了,这算什么事?她总感觉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干什么都别扭,自己父母那代人进洞房之前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是照样过一辈子吗?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孩子时,有一天一大家子人在一起聚会饮宴,席间有人提议让孩子们说说以后想干什么,找个乐子,活跃气氛而已,没什么人当真。自己的堂兄弟表姐妹有的说继承家里的铺子做大老板,还有的说要当诗人,妹妹们大点的说要嫁状元郎,殊不知那是科举已经废了,再没有状元郎,还有说要不出什么,有一个说要嫁给城南点心铺的老板,那样就能敞开吃点心,想吃什么拿什么。轮到她时,她说想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其实她那时还不完全这两个成语的意思,只是觉得潇洒不凡,与众不同,说的时候还很得意,没想到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席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叔叔伯伯的脸上神情复杂,不置可否。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生涯,特别是对女孩子来说,然而,这无心之下的祈语,却被老天爷恶作剧般的实现了。
一入江湖深似海,金盆洗手也难离。
她觉得自己已经深深的沾染了江湖习气,哪怕是已经不用亲自冲锋陷阵,也还是保留着木阿嫂的思维方式和做派。暴怒时,她想过直接把叶江川背地里干的事,一股脑的抖落在他面前,看他如何解释,那是她一贯快意恩仇的架势。可话到了嘴边,哪怕正在运气,她也终是没能撕破脸皮。
越是这样,她和叶江川之间就越是僵硬,到了后来,连叶江川去香港探望她时,也没了以前的轻松自在,剩下的除了礼貌,就是义务,例行公事般的疏远生硬。
叶江川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被察觉了,只是明显感觉到她和自己在一起时,明显不高兴。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克制,呼之欲出的张力被一层薄薄的外壳包裹着,不敢触碰,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又深深的感到恐惧,仿佛又回到了他的少年时代,冰冷的家,没有烟火的厨房,总是把他隔在门外的母亲,和那永恒如坟墓一般的寂静,像黑暗的潮水一般无声无息的吞噬着他,那是他内心深处最寒冷的恐惧。以前宋司南有时候抱怨两句,或是装作生气数落他,甚至在苏州时还当街对他大声嚷过,他都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样才是真的生活,可现在连这也没有了。
他觉得自己生来就伴随着寂静,没见过父亲,小时候连母亲也不怎么见面,他一度以为照顾他的冯妈和秋荷姐(叶家的丫鬟)是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但是后来她们也消失不见了。他才知道那个总是离得远远的,偶尔会看自己一眼的女人才是妈妈,她很漂亮,不似真人似的美,不沾尘埃,不得接近。他一面自豪着有一个如此美丽的母亲,一面又在疑惑着为什么她和小伙伴们的妈妈如此不同。这么多年,他依旧不了解这个清冷的有些神秘的女人,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当年她和父亲是如何相处的。从没有人告诉他夫妻相处的事,所以他也本能的猜想可能宋司南和他现在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另一方面,他又很受不了,因为实实在在的感受骗不了人,那种疏离感,看不见的界限,使他一次次的自问,是不是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如果那样,人为什么要结婚呢?没有人能回答他。
自打那次摔了酒杯以后,他有时总觉得胸闷,但没放在心上,总以为是天气的原因,或者干脆是太累了,直到有一天,本来满心期待着宋司南过生日时会回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