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楚彧动了杀念,古昔也一心求死。
跪在地上的人,满嘴是血,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沂水又看了一眼楚彧,心中有了计算,这本就从阎王殿里刚回来不久的人,最多还能受得住楚彧一脚。
偏偏,那傻子还挺直了背跪到楚彧脚边,摇摇晃晃地,大口大口的血用嘴里涌出来,混沌涣散的眸竟还是那般决绝。
真是不想活了!
楚彧抬脚——
“尊上!”沂水喊住了楚彧,一脸肃穆,“尊上,他可是萧景姒用命救回来的人。”
楚彧的动作顿住了,发狂的眸子垂下,看着怀里紧闭双目的女子。
沂水没有上前阻拦,只是言辞郑重而悲壮:“尊上,您真的要杀了他吗?”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许久之后,楚彧问怀里的人:“阿娆,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她不惜用命去维护。
他的阿娆,重情重义,他从未这般埋怨过,埋怨她如此重他人之命,他是恨自己无能,未能护住她,却也怨她,怨她如此心狠,竟舍得为了他人,将他丢下。
“既然你心疼他,那好,我不杀他。”楚彧抬眸,冷若冰凌,“挑断他的手脚筋,扔出北赢。”
留下这一句杀气凛然的话,楚彧抱着萧景姒出了杏荣殿。
沂水摇摇头,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古昔,挑断手脚筋,又加上这一身伤,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几位妖主跟着楚彧一同出了殿,片刻,大殿之上,空无他人,只留满地的血,还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的古昔,他眼神空洞,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躺在了血泊里,混混沌沌的眼涣散开来,他张嘴,嘴里大口大口的血渗出来:“我该死……”
他家主子,他家可怜的主子,不该死的,该死的人是他,是他才对,萧景姒也是他的命,可他却在雪山之巅上丢了命,自己回来了。
迷离空洞的眼,看着殿中灼灼发光的玉,他好像看到了那日山巅上白茫茫的雪,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古昔!”
“古昔!”
“你醒醒古昔!”
他快死了,被那紫绒貂割破了手腕绑在了山巅的冰锥上,流了很多很多血,将周身的雪全部染成了红色,恍恍惚惚地,听到了他家主子的声音。
他拼命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了萧景姒,穿着雪白的衣裳,头发也是白的,从千丈雪山里跑过来,向他跑过来。
他家主子来了,像那年的战场,也是这样,她一个人从万丈光芒里来拉他,拉他出生死边缘。
他睁不开眼睛,瞳孔被冰子刺得生疼,身体与四肢僵冷而麻木,动弹不了,模模糊糊看见她走到了他跟前,用力扯着捆绑在冰山上的绳子,她身后,是万丈深渊。
“走……走。”
他用力撕扯,用尽力气吼她走。
她不走,徒手撕扯着绳子,磨破了皮,全是血,红着一双眼大喊:“古昔,你给我撑住!不要睡!不要睡你听到没有!”
他眼皮太重,撑不开,张张嘴,没力气说话,他想说,走,让她走。
她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古昔,你别睡!撑住,你给我撑住听见没有。”
“古昔,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我要你活着,好好的给我活着!”
“紫湘已经没了,你不能再有事。”
“你听见没有!给我活着!”
“古昔,古昔……”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哭,歇斯底里一般,他张张嘴,想告诉她,别哭,他不死,他不死。
绳子终于被扯断了,他整个人往雪地里栽,牵扯到了手腕上结痂了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萧景姒撕破了自己的衣裙,绑在他手上,然后扛着他,背在了背上,没有力气,便拖着他往山下走。
消瘦的背,跌倒了无数次,才将他背下来。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雪山塌了,滚滚大雪覆盖而来。
他艰难地抬手,推她:“你……走。”
“古昔,听着,你要记住我的话,”她看着他,满脸的雪,苍白了她的容颜,她说,“一定要活着。”
然后,她用力一推,将他推下了山,自己被风雪卷进了深渊。
“景姒!”
那个叫镜湖的男子大喊了一声,将襁褓里的婴儿放在他旁边,捻了光圈罩住了他与孩子,转身义无反顾地也跳了下去。
他也想跟着跳下去的,可是,一动都动不了……
楚彧将萧景姒的尸体放在了大阳宫的冰窖里,那是从听茸境的寒潭下面凿来的冰,千年不化,是北赢最冷的东西。
他将她放在了紫玉冰晶的棺木里,将她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
“阿娆,你先等等我。”摸了摸她的脸,楚彧趴在冰棺上,同她说,“不用很久,我就会来陪你。”
俯身,他的唇落在她唇上,轻轻吮了吮,唇瓣厮磨,他舍不得挪开,不敢大声惊扰她,他很低声地说:“别先走,阿娆,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阿娆,等我。”
他将她留在了冰窖里,设了结界,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
沂水和几位妖主侯在冰窖外面,见楚彧这么快便出来,喜出望外:“尊上。”
楚彧抬了抬眼眸,湛蓝的一双眸子,像极了冰魄,没有一点温度:“荣树,明缪,他们在哪?”
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