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海花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聂海崖的脸,那是一张还稚气未脱的孩子的脸,现在却满是泪水,双眼是那么急切地盯住自己,好像既希望赶快得到答案,又似乎害怕得知真相地那么矛盾地看着自己,他的心像刀绞那般难受起来,爹娘已死,寨子已灭,弟弟如今又是这副模样,他已经快到了承受的极限,可是眼下呢,还必须面对弟弟,安慰他,争取让他平静地度过这个难捱的时刻。他这个哥哥当得实在是太揪心了。
可这毕竟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对于聂海崖来说,应该不亚于天塌下来那么痛苦和那么难以接受,所以他知道这将是个多么困难的时期,但是作为哥哥,作为寨子唯一的幸存者,作为一名男子汉,他首先绝不能垮,不能露出半点脆弱,半点退缩,他必须坚强,必须强悍,直到所有的痛苦都已经结茧,那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伤痛能折磨得了他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去抚摸小崖柔软的头发,那发髻估计还是临走前娘给他挽起来的,现在已经乱七八糟的了,额前几丝长发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给打湿了,贴在脸上,他把那几缕头发捋到旁边,仔细端详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小崖,别怕,你还有哥哥呢,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受苦,哥哥一定能做到的,相信我,好吗?”
聂海崖听到这里,看着哥哥的表情,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哥哥的双眼也已经噙满了泪水,只是他似乎是在努力地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而已,他知道哥哥一直在拼尽全力地保护和照顾着自己,怎么能不相信呢,他使劲地点了点头,但是忽而他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面缩回了身子,跌坐在自己的一只脚上,也顾不得疼了,嘴里也“啊”地大叫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翻滚而下了。
他已经彻底清楚了,怪不得哥哥从来不提起爹娘,甚至都懒得说起过去的事情,即使遇到问题也只是闷头去想办法解决,难道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其中就包括爹娘?
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眼睛盯着地上的火堆,喃喃地说道:“哥,你就告诉我实情吧,是不是他们,他们都已经,已经没了。我想知道。”
聂海花没有动,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也死死盯着那火,慢慢说道:“是的,小崖,爹娘已经不在了,还有寨子里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逃出来的只有我们俩。”
他的声音不大,也很平稳,但是聂海崖听到耳朵里缺觉得字字句句都像大石头那样猛烈地砸向他的心,他的头一下子垂了下去,把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胸膛,双臂慢慢地滑上来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肩,因为腿上的伤好没好利索,他不能把腿盘上来,就只能那么撅着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双肩不住地抖动着,他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样的一幕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聂海花没有去碰触他,他知道,应该有那么一个时刻让他尽情地去宣泄心中的痛苦,也许泪水流尽了,人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他无奈地想着,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难过的?可自己却不能像弟弟那样任性地去哭,去闹,去耍赖,去发泄,因为他是兄长,现在是一家之主,更是古寨最后的遗存和唯一的希望,他不能放弃,不能垮掉,他站起来,走到洞口,天色阴暗,都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了,这样讨厌的天气还要持续多久啊?就像此时的心情,他有点郁闷地爬出洞口,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向着远处极目眺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