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琢有心事,不自觉就带了这个称呼出来,自己未曾觉察,只继续说道:“等陈大哥接手了海城,梅岭之事,他可全权做主,我与白夫人那边也会保持联系,等海城安定之后,梅岭的矿石就可先行开采了,玉娘说过,仍旧和宝丰铺一样,三成利给义军。”
方仲点着头,颇不耐烦道:“小小年纪,跟玉娘子一样啰嗦!你全给他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帮玉娘守着!蠢东西!”
这骂的当然就是陈三河。
言琢垂下头,脸颊微辣,义兄对她是好,无所不能地好,但她能回报的,也就是银钱了。
方仲骂完陈三河又说正事,问言琢道:“你是白家人,白家知道你是义军的人吗?”
言琢摇摇头,“我想等陈大哥接手海城了再告诉他们,您想告诉白夫人吗?”
方仲眯起眼,“我想把白三郎这小子带走。”
言琢唬一跳,“带去哪儿?”
方仲瞪她,“当然是带去给那蠢人用!这小子精得跟猴儿似的,看他一眼他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一肚子心思,心眼儿比秋收后田里的麻雀还多,带他去军中历练历练,岂不正好?”
言琢寻思,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她蹙眉道:“不知道三郎和白夫人愿不愿意。”
方仲一拍腿,转身往里走,“得,算了,我自个儿跟他们说!命是我救的,人就该是我的!”
言琢望着他背影,知道他向来嘴狠心软,看这样子,是喜欢死这个白三郎了,笑着摇摇头。
白三郎若真能跟了方仲和陈三河,倒是个好事。
等言琢回到院内,甜果儿的包袱也已收拾好,还有此前他们从水云楼救下来的芸儿,肋骨的伤已全好,肤色比那时红润了不少,拎着个小包准备跟言琢一起离开。
言琢想想,再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便打算领着二人正式去辞行。
刚出房门,就见白予斜靠在厅堂后廊下柱旁,抄着手,脸色沉沉,眸光黑得似口深井,就那么看着她。
言琢平静望着他。
片刻后,一言不发转身走回屋,示意甜果儿和芸儿上外头等。
白予跟了进来。
“你就打算这么走吗?”白予声音暗哑,站到她身旁。
言琢垂下眸,本来想解释,她正打算去找他辞行,可听得出来他话里毫不掩饰的情意,她又不敢那么说了。
沉吟片刻后,抬头看着他嫣然一笑,似再自然不过道:“反正咱们会在金陵再见的。”
这段日子以来,对她帮助最大的是白予,救了她一次又一次的也是白予,她不是不感激的。
她知道他一直想和她同上金陵,但是,她对他的心思,实在是没办法给出回应。
孤男寡女同行,太过暧昧。是以想着,不如趁这次分开,把关系保持在安全的朋友范围内。
言琢心无杂念,就那么坦荡荡看着白予。
白予迎上她的目光,心如刀绞,她的心思通透干脆,让人一览无余。
她就一丝一毫跟他一起走的念头都没有吗?
“一起走吧。”白予仍不死心,捏紧了背在身后的拳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低。
言琢仍是以前那句话,“孤男寡女,怕不是很方便。”
“一起走。”白予咬着牙,胸膛起伏着,就那么定定看着言琢,重复一遍。
言琢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你在金陵城也是被人瞩目的身份,会给你招来闲话。”
白予仍那么看着她,目光直接又滚烫,“我不介意。”
这话就相当直接了。
言琢有些难以招架,再没办法装不明白,呼吸微微急促,心跳加速,即使不看他,她也觉得被他的视线笼罩得无处可躲,这小子……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赵予初……”
白予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心“咚咚”敲个不停,生怕她说出什么他害怕的话来,毫不犹豫抢在她说完之前脱口而出,“你现在不必再用白二郎之妻的身份挡我了,为什么不能跟我走?”
这一句说出来,整个人像卸落肩头巨石,浑身都轻松下来,坦白心意,也不难嘛。
言琢耳朵“嗡嗡”响了一阵,虽有心理准备,但对他的直言告白仍是像被突如其来的日光晃了眼,又热又亮。
她耳根有些热,躲着他目光,语声却坚定,“你才认识我多长时间?更何况,我有我的事要做。”
“这种事是论时间的吗?”白予说出第一句,所有心思都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直抒胸臆,全部不管不顾一股脑儿往外倒出来。
“从一开始就想你跟我走不行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偏偏脑子里心里就是这么想,我试过不去想,逼自己强迫自己,可我也没办法!看不见你的时候想看见你,看见你的时候就想守着你。
“你别问我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知道就好了!所以我不想看你走,就算以后会再遇到,现在也不想看你一个人走!我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情,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想帮你!何言琢,你跟我走,我助你报仇,再带你回南越!”
言琢心头被他掀起浪来,少年的心意青涩却真诚,冲动却坚决,饶是她心如冷铁多年,也不禁有丝丝酸软,可惜啊,她早已不是当年怀春少女了。
她缓缓抬起眼来,白予因激动,脸颊微微涨红,五官绷紧,一双眸子深邃得像漆了墨,幽幽看不见底,中间亮晶晶,像烧了一簇小火苗,又像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