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已经深知我,也深知萧秀。所以无论我交代的事情,多么出乎意料,他都不再多想,只是一丝不苟地去做。我喜欢他的这种信任,也喜欢不废过多口舌。之后,我和他一起,与七善和薛梁吟道别。
走出清平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又想起马新莹的话,举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道:“你曾说,星星是希望。今夜没有星星,大概,也没有希望。”
在暗卫的护持下,我们一起来到百合园。
窦嫣依旧仙姿飘飘地在园内迎我。接着他领我去到那栋花香四溢的沁心阁,而萧秀正在里面等着我。
他着一身锦绣,在窗前望月,端茶轻嗅,神情还是那般泰然自若,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看到这幅景,我有感而发:
封侯万里成空许,重门只可只身去。公子世无双,不该孤影长。
楼中香四溢,故友何独立?莫负此良辰,他年无旧人。
(《菩萨蛮·劝友》)
萧秀听完我所吟,开口便回:
封侯万里非心向,重门怎可只身往?成败莫强求,古今江自流。
君当如后羿,敢射空中日。不信世间臣,能安天下人。
(《菩萨蛮·励友》)
他吟诵完,转身望着我,微微一笑,问道:“如今,我该称你‘尚兄’,还是······”
“都可以,一个称呼而已,何必计较?”我随口答道,来到案几上拿起茶壶,自斟自饮。此刻,我突然释然许多,没有了在“清平乐”时,那许多回忆和遗憾,也就没那许多惆怅需去排解。
萧秀走过来说:“既如此,那我便不用纠结了。”
“萧兄近来如何?听闻你倾心一位爱笑的姑娘,可有去求?”我关心地问道。
萧秀还是一本正经地回道:“尚兄知道的,我与他早已无可能。还有,他不是爱笑,只是笑起来很好看。”
“为何无可能?就因为你家那些规矩?”我有些气愤,接着我看向一旁站着的邓属,问道:“邓叔,他现在还派人保护那姑娘吗?”
邓属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接着再问:“那姑娘嫁人没有?”
“听说许了人家,不过得等两年后,因为老头要守孝。”邓属回道。
“什么?许了一老头?”我大吃一惊,接着叹道:“怀璧害此身,名利祸红颜,何其悲哉!”
萧秀有些难过地说:“事已如此,不必再提了。”
“什么叫‘事已如此’?又为何不提?难道萧兄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倾心之人,步入黑暗,愁怨一生吗?你怎忍心如此?”我生气地说。萧秀总这般自我束缚,这让我有些恼怒。
我看到萧秀悲痛地站在原地,眼里充满泪水,未发一言,嘴唇微微颤抖。
于是我站起身,一只手背到身后,用命令地口吻对他说道:“既然你们认我做主公,那今日我便要做主公该做的事。萧秀,我以此身份命令你,必须阻止吕微雨嫁给他人。你曾说过,那些规矩不会束缚我,那我便不管了。我命你设法将那姑娘娶了,如若不然,你便是违令不遵。”
萧秀不置可否:“尚兄你这······”
“谁是你尚兄?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是命令,你不从也得从!”我故作严肃地打断萧秀。
萧秀只好作揖答应:“诺!”
见他答应,我满意地笑道:“呵呵···这才对嘛!如此,我便再无忧虑之事了。”
这时,突然听到一阵乱糟糟的声音。紧接着,窦嫣进来说:“先生、二公子,金吾卫闯了进来。”
“主公,请随我从密道离开。神策军和各州都将皆已待命,坤儿练的十万新军也枕戈待旦,只等一声令下。”萧秀听到窦嫣的话,立刻对我说道。
“萧兄,你要作何?”我问道。
萧秀答道:“既然有些人不仁,我们便没必要守义。父亲说,可先立后废······”
“你知道,那不是我的初衷。现在,我告诉你,那也不会是事情该有的结局。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还请萧兄见谅!我有我要守护的东西,你也有你要守护的东西。萧兄,还请你速速离去!今生我辜负萧府厚望。萧府重恩,无以为报,且让我为萧府做最后一件事。”我打断萧秀,说完便坐了下来,神情坚定。
众人半晌未发一言,片刻后,萧秀对我行礼说道:“主公大义!是否有要交代之事?”
“求真者得真,当定其心,尽其力,竭其谋,以安天下。若能如此,平生无憾!”我看着众人,坦然而淡定地说道。
众人皆向我行礼,之后在萧秀的带领下,从密道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后,我面向门口,举起茶盏,吹了吹,吟道:
红尘纷扰容颜旧,看遍人间万事休。
不悔今生忠义骨,已将年少付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