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此时的浑源州已经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零下四度的低温让不少人把自己全身都裹进厚厚的衣裳里。
若是在往年,到了这个时候大街上一般都是冷冷清清的,几乎就没几个行人,但是到了今年却不一样了。随着浑源州有官府施粥的消息传出后,周围各地的流民纷纷蜂拥而至,这些流民不止是山西省境内的,就连陕西也有不少流民涌来,这个流民潮从十月底开始一直延续到十一月,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浑源州就涌来了近十多万流民。
数量如此多的流民也给浑源州的管理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明朝的官其实是很少的,整个浑源州近二十万人口,但朝廷任命的正式官员其实只有不到二十人,剩下的各级官吏衙役其实都是当地官府自己聘请的助手,但也不过是数百人而已。这些人平日里管理一州之地还勉强凑合,但面突如其来的十多万流民,人手不足的情况便彻底暴露无遗。
在经历的上个月的乱兵闹饷之后,大市坊的行情虽然有过几天的低迷,但很快又开始繁荣起来。
今天,在大市坊对面的一家酒楼下,一群人正围着一张告示议论纷纷,一名头戴方巾,身穿青袍的读书人正一字一句的念着榜上的告示。
“如今流民涌入我浑源州,为安置流民使百姓安居乐业,山西指挥同知岳大人特招募一批读书识字之人充为吏员或是胥员。待遇从优,现将其待遇公布如下:掾史、令史、书吏、司吏每月发俸米五石,银六两,典吏、提控都吏、人吏、胥吏、通吏每月发俸米四石,银五两。胥员则是每月发俸米三石银四两……”
在酒楼上。五六名面带风尘之色的书生正坐在临床的位子上,看着下面围着告示的人群神情很是复杂。
其中一名国字脸,肤色有些黝黑的书生对他面前一个同伴面带忧色问道:“三石兄,你真的要决定要留在浑源州当一个低级小吏吗?”
“这有什么不好吗?”另一名个子脸型稍圆。看起来很是温和的书生举起酒杯。“滋”的一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又提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后才笑着说道:“你听听,只要当选成了吏员。每个月至少有俸米四石俸禄五两。这样的待遇已经比一个正七品县太爷的俸禄还要高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而且对方要求也低啊,只要会读书识字,会简单的一些格物学即可报名。怎么说我至少也有秀才功名吧。当一个小吏我想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你的前程就要毁了呀!”国字脸的书生急了,一把抢过了对方的酒杯气道:“三石兄,你是我们当中文采最好的,现在的你应该把心思用到学问上,等候明年的乡试,只要你有了举人的功名你还就有了进京参加会试,一旦能金榜题名你可就是一名堂堂的进士老爷了。你何必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毁了自己的前程呢?”
“乡试……会试?呵呵……”圆脸书生一把夺回了对方手中的酒杯苦笑了起来:“有道兄,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年了,我已经考了两次,可每次我都名落孙山。我实在是等不起了,我家老娘常年卧病在床,家里全靠我家娘子缝缝补补的才能维持,我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一个大男人不但不能养家,反倒要靠一个女人来养活,有道兄,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众人默默的听着,谁也没有出声。在这个年头,奉行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人是这个社会地位最尊贵的一群人,可是又有谁知道要供养一个读书人是多么的困难。在封建时代供养一个完全脱产的读书人至少是需要那种较好的中农五代人的积累。再通俗点理解,所谓的寒门并不是指真正的“寒门”,至少得你家院子是有大门的,不是什么篱笆。
就象现在这位被称为三石的书生,他的全名叫武清,他的家境原本还不错,六年前他父亲过世的时候留给了他一百亩良田,可是六年过去了,他家的一百亩良田如今变成了五亩的薄田,只够他一家勉强糊口,这足以证明这六年来他家里开销之大。因此,这一句“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却是引起了周围所有书生的共鸣。
一名年纪较轻的书生也叹了口气,“三石兄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我等十年寒窗苦读所谓何求,无非就是光宗耀祖,可如今就连乡试都很难通过,就更别提金榜题名了。所以与其苦苦等着那飘渺的希望,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找一份差使先干着,至少不能再让家里为我们操心了。”
周围依旧一片寂静,几名书生眼中甚至隐隐有些泛红。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有钱人总是占了少数,因此这名叫做三石的书生话一出口,周围的同伴都是感同身受。
现在既然有了两个带头的,剩下的几名书生也有两位点头道:“有道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与其去等待那飘渺的希望,还不如脚踏实地的好。再说这段时间以来我等一路走来,发现如今我大明已然遍地饿殍,吾辈读书人即便是金榜题名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老老实实的在京里等着候缺么?还不如在这里随这位岳大人安置流民呢。一来可以糊口,二来也可以让以往所学得以致用,方不负以往的胸中抱负。”
为首的书生沉默良久才黯然道:“既然这样,那为兄就不再劝诸位了,希望诸位能够在此能够一展抱负,日后咱们再相距时咱们都能得偿所愿吧。如此,为兄今日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