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们拦下的将兵们原本奉了禁军统领林世箜的令,铆足了劲儿,守在这密巷处要抓捕镇国公府狡猾的漏网之鱼,不想这漏网之鱼竟发出这样清脆稚嫩的啼哭声。有人递过火把来,为首的将官举起往她们脸上照去,登时众人一愣。
只见地上坐着一名咬唇哭泣的美貌少女,裹着素锦寝衣,寝衣破裂处露出受伤流血的小腿,怀中还抱着一个将粉色衣衫穿得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小女孩,脸上糊着一把鼻涕一把泪,正是发出清脆啼哭的那位。
此时她被火光照得瑟缩一下,抬眼看到面前凶神恶煞一群人,嗷嗷哭着爬起来张开双臂拦在秦香栀身前,带着浓重的鼻音大喊道:“走开!走开!!你们这些坏人!”
秦香栀吓得急忙把她往身后塞,流着泪朝将官行礼,哽咽道:“请诸位大人行行好,放小女子们走吧,小女子们只是偶然来了这镇国公府,才不过一天时间。镇国公府做了什么事,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这一番话语调戚戚,讲得楚楚可怜,她破裂的寝衣衣摆沾染着小腿上的伤血,皓玉般手腕也尚在淌血,一滴朱红色血珠啪嗒落下,砸在被火光照亮的地面上。
她本生的极美,那一双泪光盈盈眼此时低垂着,有泪珠挂在眼睫眼尾,素衣袖摆在寒风中簌然而动,火光映照下神情悲伤又不卑不亢,甚是凛然。
将官们心中动然,不觉将对准两个女孩儿的刀剑收起,朝天而执。为首的是林世箜副官聂明湛,他看着这样貌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暗然心惊,道一句了不得,又厉声说道:“那可不成!镇国公府多少秘密都藏在那荒园中!你们若非镇国公府中人,又怎会知晓这条废弃密巷!”
他退后一步,不再看她二人,大喝一声;“拿下!”
将兵们得了令,也不再怜香惜玉,上前捉拿二人。青岚又踢又打,还咬了某个手腕一口,疼得那人倒吸冷气。好在林世箜手下禁军向来训练有素,倒是除了将她们双手捆起,便没再怎么样了。
秦香栀又气又恨,一口气憋在心中上不来,堵得她胸闷头痛,化成血痰呕了出来。青岚吓得向她挣去,她只听得青岚哭喊姐姐,那为首的将官弯身来看她,惊疑问道:“怎么了?”
未等她讲话,又一口血吐出,秦香栀便昏了过去。
秦香栀再睁眼时,发觉双手绳索已解。她微微动了动手,脑袋疼得厉害,眼皮似有重石磨压强行睁开,发现青岚那张挂着眼泪的小哭脸正一鼓一鼓抽泣着望她,她尽力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脑袋,虚声道:“我没事。你受伤没有?这是在哪?”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声音喑哑,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又干又烧,痛得厉害。遂叹口气,不作声了。
青岚被她声音吓了一跳,拿脏兮兮的小手摸着她的喉咙道;“姐姐是不是发烧了?你额头烫锝很,我不知道该怎样办——我们给下了大牢了!周围关着好多人,可是看守不理我们!也不给我水和药!”
青岚哭诉着,话讲得断断续续,秦香栀好容易才听明白了,遂强忍头痛理了理思绪:她们被接去镇国公府,原本是要被送给禁军将军林世箜,不想碰上了镇国公府被抄,她们又被送进牢狱。只怕接下来,就是被流放,或是被斩首之类,总之是完了。
秦香栀哀哀闭着眼睛,感觉心口又绞疼起来,听着青岚的哭声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如先在这里死掉好了,病死在这里,或是趁人不备一头撞死——总好过顺从接受她那不断受辱的命运!
可是,她死了,青岚该怎么办呢?
秦香栀心中似有千万只毒虫在撕咬,口边不断有血咳出,正自觉生死混沌之时,忽然听见不知哪边传来的声音哭天抹地道:“我们国公府跟林世箜有什么仇什么怨,他竟这样来拿我们!国公爷素日不是总与他交好么!”
又有人唉声叹道:“你是傻子么?能抄国公府,说到底是奉了圣上的御令啊!谁知道咱们这位国公爷做了什么,害得我们这些奴婢也跟着受累!”
秦香栀心中大动,垂死中满耳只听到“林世箜”三字,不觉强撑着爬了起来,咳血问道:“你说带兵来抄的是林世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