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似就这么平静下去了,距离封后大典的日子也一步步近了。
德妃称病不出,前番的威胁计量似乎都不作数了。她与皇帝如今也算是敞开心扉,私下里试探着问了几次,他都让她放着别管。穆成双未再进宫求见,静空大师所提之事仿佛就这般被她抛之脑后,就连番邦公主都因着封后大典之事被拘在自己的宫殿里老老实实,想闹腾也闹腾不起来。
淑安公主的伤势不算严重,只是她年纪小,伤在后脑,如今天色乍暖还寒,太医道还是不见风的好,故而很少出门。严圆圆身为贵妃自然绕不过这差事,这日便寻了空前去探望。淑安公主大病初愈,此时脸颊消瘦双目黯淡无光,不知是因自己费尽心思的算计落了空,还是失望于皇帝对她的态度。
前皇后与皇帝之间的纠葛,她自那次积雪园里回来后便断断续续听他讲了几句,也大致明白这是个什么故事。当时系统并未提示她还有这么段渊源,想来在系统看来这件事并不影响她做任务的进程。只是对面前这个生母不在生父未明、半点不清楚自己真实身份的小姑娘来说,如这般来自“生父”的冷淡忽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对她而言都是最大最难承受的打击。
若是别人也罢了,偏偏在这件事中皇帝同样算得上“受害者”,更是无法告之她真相,只能尽量远着淡着,放在旁人眼里,这一切全是由她这个贵妃引起。也是因此,从淑安公主目中看见对自己难以掩饰的痛恨和厌恶时,严圆圆心里也没有太多的错愕或难过。
只是觉得自己从前果真是傻。前皇后的孩子再怎么天真,从身份上来说就不该对她亲近什么,更何况她身边有人……并不希望她亲近她。
虽然清楚,她并不准备冲着这么个年纪尚稚一无所知的小孩发脾气。例行问过淑安公主身边的宫人后便欲识趣退场,没料床上沉默许久的小姑娘望着她,突然石破天惊地蹦出来一句:“你真虚伪。”
“……”
她回眸睨了她一眼,与旁边宫人惊慌失措、想拦又不敢拦形成落差的,是小女孩脸上近乎仇恨的神色:“你心中一定恨我恨得要死,恨我母后,恨她从前踩在你的头上,恨她是皇后,而你在她面前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子,要打要杀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结果今日风水轮流转,你还活着,要做皇后了,我母后却不在了。你心里明明十分得意,却还要在我面前做出这样贤良慈母般的模样,真是叫人作呕……”
听着这话,严圆圆的面色十分平静,甚至微微侧目,示意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不必动手:“让她说下去。本宫担保,这里的话一字一句都不会流出去。”
闻言,她面上冷笑一声,目中透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憎恶:“你又在假惺惺做老好人,总是这样一幅和善的面目,谁稀罕你这样的施舍!纵使全天下的人都被你骗过去,我也绝对不会相信你的假慈悲!父皇看不见你的虚伪,旁人不知晓你的丑恶,无论你心中对我母后有多嫉恨多难忍,她永远是父皇的原配,永远是父皇的结发妻子,永远是大景朝的元后。而你,纵使能哄得天下人相信你的宽厚,也只能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嫉妒我的母后,再披上你那层漂亮的皮好好照顾我。把你恨不得让我死的念头收起来,让父皇看见你的大度宽容,将从我母后手中抢来的这个位置坐得更加稳当!”
小姑娘越说越入戏越说越激愤,恨不得将她压到皇帝面前自己认了写罪己诏。严圆圆听她脑补了一通自己该有的心理活动,又好笑又无奈。
她怎么也不怕自己一时恼羞成怒,干脆按着她的设想顺理成章将她解决了?反正只是个“养病”中的小公主,不小心没养好人没了,谁也不会怪到她头上的,不是么?
淑安公主从前伺候的奶娘被皇帝处死了,如今这批宫人都是新调过来,对她并无多大情谊。此刻看见平日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公主突然说了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皇室秘辛,震惊过后恨不得立时聋了瞎了半个字都不知晓。待她万分爽快将心中郁愤全然吐出,便个个跪倒在地面如死灰。
对方目光充满怨恨,严圆圆不禁心中暗叹。淑安公主出生时先皇后便已“仙逝”,可她竟从这么小的时候开始便对她怀着这样大的恨意,若说这里头没有半点端倪猫腻,谁能相信?
可惜先头照顾的奶娘已经没了,其余人同她并不亲近,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她按下这头暂且不理,只问她:“你说我这样恨你这样有心计,那我之前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在你还被万婕妤拘着见不了外人,或是还没到良妃宫中之前,甚至在你养病的这段日子,寻个机会将你解决掉?反正也不过是一个皇上不看在眼里、生母不在毫不起眼的公主,没了就没了。我有大皇子,又快当皇后了。即便陛下知道了,米已成炊木已成舟,想来他也不会责备我,你觉得如何?”
“……父皇才不会不管我!”
淑安公主听着前面几句没吭声在蓄力准备放大招,听见后头一句忽然像被踩了尾巴般直接炸毛。严圆圆微微一笑将她挡回来,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又有点恹恹,半失落半绝望地咬紧下唇不说话了。
扭头一想她父皇如果又被这个虚伪狠心恶毒的女人蒙蔽了,还真有可能不管她……
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爹不疼娘不在,四面八方全是小人虎视眈眈个个恨不得弄死她。疼她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