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圆圆抱着儿子准备回房午睡,实在不耐烦看那人一副闷骚不高兴的模样坐在那儿等人问,眉毛一皱扬着下巴直接道:“小全子去准备一碗山楂消食汤,嬷嬷收拾一下偏殿,待会陛下要休息。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都站这儿傻看着,灵溪宫不养闲人。”
“……”
几人如蒙大赦,立即分头行动起来。只皇帝仿若被戳到了某根筋,见她要走下意识追了出来。
灵溪宫外的桂花还未开败,清甜的香气若有实质,叫人恨不得含在口里舔一舔是否和想象中一样甜。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浑身暖洋洋,他一身玄衣面如冠玉,跟在她身旁与她并肩而行。胖儿子玩了一个中午已是累了,趴在她肩上呼呼大睡,这画面美得仿若在梦里。她从前怀着孩子时,纵使知道自己任务完成就要离开,有时也忍不住在那人温柔又小心的目光里想:假使孩子出生后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该是怎么一副情形。
现在她在孩子在他也在,然而有些事情却如同在两人间划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深壑——叫此时此刻的她在晚间惊醒后,依旧心口发凉无法入眠。
严圆圆问不出口“你为什么没有选我”这种软弱又丢脸的话。她所有能软弱的都在穿越前扔给了渣男。她同样爱怀里这个胖儿子,而他的选择不仅让她失去了完成任务离开这里的机会,同时……也让从前自我感觉良好的她被用力呼了一巴掌,从自以为是的梦里彻底清醒过来。
醒醒吧严圆圆。
没有人会真的喜欢你。
也没有人会选你。
她唇边不知何时噙了一抹笑意,男人从侧面望过去时,只觉那笑容锋利如刀。他被刺得眸光一缩,却不知道自己如何是好。
严圆圆抱着孩子一路行到内殿,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放到床上,回身时那人还在她身侧,便道:“小全子想来已经备好了山楂汤,陛下喝过以后去庭院走走,应当很快便能轻松起来。”
她眸中没有半点笑意,脸上却在笑。他见不得她这样的表情,好似对什么也不在意。他忽然沉怒起来,无法像之前那样继续掩耳盗铃捂着伤疤等它自己复原,也无法继续从前的计划先叫她把态度软化下来再好好说话,眉头紧锁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还在对朕生气。”
严圆圆微一挑眉,“臣妾不敢,陛下何曾做错过?臣妾怎么敢对陛下生气呢。”
他不在意她略带嘲讽的表情,只坚持追问:“你还在介意之前那件事。”
那眸子如同深潭般将她牢牢困在其中,内里幽暗晦涩夹杂万般情绪,叫人不自觉屏住呼吸,只觉胸口哽住难辨真假。
可她仍旧只是笑:“是与不是又如何,小皇子现在好好的,臣妾也挨过来了。陛下还有什么不满的呢?何必耿耿于怀这么久,臣妾早已忘了。”
“……是了,你怎么会在意。”听过这话,皇帝反而意外地没有发怒。他只是用力握住了她的胳膊,眼里似乎有两团黑色的火焰在烧。好像比起她说在意,这般毫不放在心上更令他难以忍受。
严圆圆头回看见这个一贯不动声色的男人露出这种如同是痛的目光,灼烫逼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被揉碎了,又被风吹向不同的地方——然后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你从来就不在意朕的想法。进宫亦不是本意。想来……若是给你一个机会离开——你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走了吧。”
一句话停顿三次,语到最后,那个男人的眼睛里便似乎凉到极致反而什么都没有,彻底沉寂下来。
他似乎头一回试图做出苦笑的弧度,然而唇角僵在那里半响,却只是垂下了眼,连手也松开了。
——然而这一瞬间,严圆圆的心脏如同突然被什么东西用力扯了一下,莫名其妙也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