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话音一落,庭审中的众人就看到胡六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胡六依旧勉强撑着说,“是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从小戴到达的是另外一块怀表,这个是一块相似的……”
杜和似笑非笑的看着胡六,单手握拳撑着下巴,饶有趣味的问道,“你确定?说好了就不能改了啊。”
一旁作为旁观者的法警、录事员,承发吏以及陪审员,齐齐有种古怪的感觉。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杜和忽然掌握了主动权,从狼狈的被告,变成了运筹帷幄的控局者,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们的感觉没错,杜和原本对这一场争端的内容并不十分关注,更加注意的是争端背后所藏着的东西,但是从昨夜的事情开始,杜和忽然转变了想法,万一对方的目标并非是褫夺他的名字,反而只是单单的让他失去对案件争议焦点的注意力,将案件拖下去呢?
灯下黑,灯下明,只在掌灯人的一念之间。
转变了想法之后,杜和想明白了很多之前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比如说胡六为什么要这么做,比如说背后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不过一路通路路通,杜和觉得他猜透这些东西只是时间问题,因而今日他忽然不想将庭审继续拖下去了,他觉得,这样做看似陷了进来,其实反而是尽快结束这场闹剧的方法。
杜和的态度变了,胡六便瞬息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
一开始胡六感觉的并没有错,他永远都成不了杜和,也永远都没办法追赶上杜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并不以具体的距离计算,然而只是稍稍计算,就让人感到绝望。
胡六放在桌子下边的拳头开始握紧,指甲紧紧地扣住手心的肉,让自己保持清醒。
那块手表,胡六曾经见过一位贵妇人戴过相同品牌的,据说的确是很多年的品牌,不过谁也没想到一块看起来就很古老的手表会这么的年轻,仅仅是三年前?
可是手表又的确很新,似乎真的没有到手多久,在艰难的权衡之后,胡六如同牌桌上即将输光筹码的赌徒,重重的推出了自己绝大多数的筹码,“是!”
杜和笑了笑,对胡六说,“你打开那块表的表壳,里头应该刻着一行数字,你看看刻的什么?”
胡六心中一沉,手里却不由自主的随着杜和的动作打开了手表的后壳。
一行小小的数字出现在表壳里面。
1910。
杜和轻声说道,“找到了么,那是这块表的出厂时间。”
胡六面色青白相间,忽然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对,看起来也提前做了功夫,不过这依然是我的表。”
说着胡六就将手表收了起来,一副不想同杜和多说的样子。
胡六打定主意,如果杜和一定要验看这块表,他就将表摔碎,让谁都没法看。可是叫胡六意外的是,杜和并没有追问,只是洒脱一笑,对胡六说,“对,那是属于杜和的表。”
不知怎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胡六忽然觉得心头一片冰冷。
见杜和无意纠缠这块手表,法官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原告的证据展示完毕,被告质证完毕,被告,你还有什么证据要提供么?”
杜和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有的,请准许我请上证人。”
法官颔首,随即,证人通道重新打开,刚刚才见过面的张正义和赌头一起被引到了庭前。
张正义混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庭,新奇的四下扫视了一圈,如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只觉得处处都是新鲜。
“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有人敢请我上庭的。”张正义一脸的开心。
赌头在一旁拍马屁道,“大哥威武。”
俩人一唱一和,旁若无人的走进了法庭,所过之处,人人屏息,生怕惹恼了这两尊大神。
参观完毕,张正义咧嘴一笑,扇子从裤腰带里抽到手里,摇了摇,自在的说,“还不赖嘛,我还以为这地界就同县官大人的大堂一样咧。”
“证人不要喧哗,问你什么说什么。”法官敲了敲法槌。
张正义“咦”了一声,这才往上方瞄了瞄,脑袋虽然朝着法官,口中却道,“阿和,是这样嘛?”
杜和乐呵呵的点了头,抱拳道,“确实是这样,麻烦张大哥了。”
张正义点点头,说了句“行吧”,便收了声音,同赌头一起安安静静的等着,看起来,比起法官,杜和的话比法官要管用多了。
法官的脸色黑如锅底,张正义不如上海滩久负盛名的三位大亨名气大,不过认识他的人反而比认识三位大亨的人多一些。他可以谁的面子都不给,法官却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发作。
因为张正义是个十足记仇的小心眼。
他一个没念过学堂,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大老粗,却一直都揣着个文人梦,所以条件好起来之后主动学习了许多技艺,除了唱曲,还有麻将,牌九,厨艺,甚至还有斗蟋蟀斗狗这种比较偏门的知识,而且无比的接地气,从来都不高来高去,外头闲逛,遇到人问路,都要拉着你唠叨几句。
一来二去,这一片的人白天出门几乎人人都被张正义拉着聊过天,而剩下的一部分白天不出门的,则会在晚上看到热情的招徕客人的张正义。
法官大人就是被张正义拉着聊过的人了。当时他并不知道张正义的身份,对待张正义的闲扯并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