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办法,在这世上,她的贫穷注定了她的艰难。
后来进来的工友就只看见跪在签到处中间的苏清川,之前因为赶路而吹歪的头巾斜斜的挂于乌黑的发梢,几缕乱发散落于肩头,蓬乱的发含着嘴角的一抹泪痕,孤零零的像朵被雨打湿的黄百合,看着格外可怜。
全工厂的人突然有些不忍看着这样一个娇小的姑娘受到欺凌,几个工友有些愤慨,掐着声音劝道:“李主管,要不算了,小姑娘不容易的。”
一人说了,百人应。
抱怨的浪潮迅速传染了每一个人,加上一些平时积攒的怒火,蛋厂排队消毒的人陆续停下,环着手盯着前厅的梨花木桌,听着吱吱摇晃的木板在肥硕腿下的震颤。
李主管愤怒的情绪在一波人的劝慰中达到了顶峰,女人最怕的就是被孤立,火红色西斯密开衫裹着臃肿的肥肉与湖蓝色粗麻衣下的苏清川形成鲜明对比更容易让人倾向弱者,看这情形,李素芬脸上的横肉开始随着怒火震的一抖一抖的,平常这个女人就不受工友待见,借着自己的位置给别人穿小鞋的事数不甚数,群居性动物最怕煽风点火,这下,算是烧着了。
看着一个个人停了手头的工作,李主管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咳了两声就喊了起来:“怎么要造反啊,都要骑到我头上了是不是,有谁不服气,今天脱衣服走人。”
“李主管,不是这么个意思。”
“咱么得讲个理字啊。”
“小姑娘也不容易的。”
劝慰的声音此起彼伏,李素芬心里也有些毛了,这段时间工人罢工事件特别多,她不能因为这么个破事惹了乱子打了自己的饭碗,更何况,跪在地上的贱人明显就是故意煽动这些工友的,她不能给她这个机会,至少得在这场风波起来前就灭了这股气焰。
坐在梨花木凳上的女人猛地站起身,看似无意的拿过手边的纸笔,咳了两声说:“行,有意见的过来报备,我给你们个机会,仅此一次。”
“有没有,我再问一次,错过这次机会,再不去做活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李主管……”
“我说了,过来我面前一个个报备,不是要当英雄吗,我给你们青史留名的机会,让这俏丫头好好记住是谁给了她大恩大德。”
“李主管……”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旋涡中心的女突然换了语调吼道:“没本事站出来,就给我滚进去。”
一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愤怒的人迅速低了头,但也不做活,内心摇摆挣扎半天,李素芬看这个架势,满意的笑笑,这群下贱的人就是欠收拾。
再有骨气的,也架不住那两升米。
这头的人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狗腿子小工弓着腰贼眉鼠眼的对着李素芬耳语几句,李素芬点点头,咬着牙莞尔一笑,转头对跪下的苏清川一字一句说:“你进去吧。”
跪着的人显然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语,直愣愣的跪在中央不动。
“我说苏清川,你是跪上瘾了是吧,你这人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是吧。”
“我没有。”
“没有?没有还不快起来去做活,再不起来,我把你一天的工钱都扣了。”
所有人都以为会发难的人,难得的放过了苏清川。
苏清川也没多想,向李主管点点头就转头去了自己的生产车间,感觉哪里不对劲她又不敢多想,这个传闻中副经理的姘头是以记仇与小心眼闻名于整个蛋厂的,纯小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让自己的面上过不去的苏清川呢?
心里揣着事,表面的风平浪静让整个工厂里的人都惴惴不安,苏清川入场的消了毒进了车间,一个个的机械化捡着鸡蛋,放入蛋盘,一排又一排鸡笼的旋转,守着自己的工作间,也不多说话。
之前跟苏清川好的女孩都尽量小心的避开这个找事的漩涡,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牵连进去,虽然有些不忿李主管这个人,但苏清川与自己的关系还不至于搭上自己的工作,这么想着,有意无意的也就冷落了苏清川,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暴风雨还是来了。
临下班点名时候,李主管突然召集所有人说有大事宣布,让所有工人排队等着,队伍间虽然都是不愿意的骂声,但还是迅速排成了一排,上百个工人就这么洋洋洒洒排成长龙堵住了工厂。
李主管顺着队伍慢慢悠悠的一字一字宣布:“今天,主要是宣布一件事,最近出蛋量减少了一成,前几天我听人说,有人偷了工厂的蛋回家。”
话一放出,迅速在人群中起了反应,工人们低着头相互面面相觑说:“不可能吧。”
“是谁偷得”
“是谁偷得我也说不准,可我听说了几个可疑的人选。”说着话貌似不经意的抽了签名簿旁的皮带,微笑的将皮带折叠起来,嘴角吊着笑的慢悠悠的说:“胡裳裳、刘漪雯、何曼丽、还有……”女人走近第五个女工,将低着头的苏清川脸微微抬起,亲切的说:“苏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