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太子救出来的时候,天下着滂沱大雨。
身后的凉州硝烟弥漫,她握着一把残剑拉着十四岁的北凉太子一路往南边逃去,想竭尽全力保全这小孩的性命。但后背的那一箭伤得实在太深,鲜血不断从箭端流下来,滴得满身是血,再走两步,她终于扛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剧烈的痛楚让她脸色苍白,视线都变得模糊。
身后的太子可怜巴巴冲上来,想要将她扶起,但一碰她的血流得更多,便吓得呆立在原地:“晏,晏将军……你还好吧……”
她特么这样能好吗?!
晏七颜几乎是咬着牙想硬挺着站起身来,但疼痛就仿佛生根在她骨头里,手臂略微一用力支撑,就再次倒了下去……完了,她怕是逃不出去了。
背靠着身后的一棵枯树,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天空不断降落的雨,那雨水像细线一样打落下来,落进眼睛里,又痛又涩。
她是北凉国武将之女,十二岁随父入军磨炼,十四岁立下战功,十九岁被封为北凉第一女将军,二十四岁率领北凉军攻下边城六国,叱咤沙场……但是谁能想到,有着如此强大军力的北凉国最后竟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被北魏攻破城防,连都城都保不住。
北魏的强大实在诡异,众人都说他们那儿来了一个会吃人的女魔修。
这女魔修修炼邪术,每天都要与男子同房,吸男子精气精元,而她最喜欢的就是皇族男子,龙脉为根,能助其功力大增。北魏的皇帝昏庸无能,为了能长生不老把自己的几个儿子兄弟全送给了这个女魔修,到最后自己国家的皇子血脉全被用尽了,就把矛头指向了北凉国。
她领兵抗战,打了一场又一场,可谁曾想未婚夫禅鸿轩身为北凉国丞相却贪生怕死,打开了都城城门,放了北魏军进来。
她遭前后夹击根本无力抵挡。
北凉帝君沮渠牧犍托付了太子给她,让她竭尽全力保全这个十四岁的小儿,为北凉留下最后一丝血脉。
她血洗沙场攻出王城,但后背却被禅鸿轩一箭射中伤及要害,根本无法再走远。
晏七颜望着昏暗的天,还有漫天大雨,忽然扯了扯嘴角,“好看的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将军……”身边的小太子已经眼泪汪汪,他跪坐在晏七颜面前,看着她浑身上下的血,瑟瑟战栗。
晏七颜用尽全力伸出手,用满是茧子的手掌轻轻覆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殿下,从现在开始,你就沿着前面那条路走,无论身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别担心,我会在后面一直看着你,你不是孤身一人。”
“晏将军……”
“走!快走!”
她的声音撕裂沙哑,目光却坚定的看着他……走,走出凉州,走出北凉国,走到一个可以不被女魔修抓到的地方,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
小太子哭着转过了身,开始一步一步朝着远离她的方向去。他每走几步都会试探性的问:“晏将军在吗?”
“在。”
“晏将军还在我身后吗?”
“嗯。”
“晏将军……”
“我在看着你。”
“晏将军?”
“晏将军你在哪儿……晏将军,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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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呜呜呜……”
有什么人,一直在耳边哭着。晏七颜只觉得整个脑袋痛得几乎要撕裂了,她的意识像是被困在一个铁盒里,拼命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小太子怎么样了?她还在枯树下坐着吗?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晏七颜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视线所及最近之处竟蜷缩着一名青衫少年,他的衣服似乎被什么人扯破了,露出了白皙的肩膀和手臂,翡玉腰带也被拉断在一旁,系不上的衣角就那样松散着,她甚至可以看到袒露出来的细腻肌肤。
晏七颜脑子瞬间断层了,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突然听到“砰”一声,有一个银发男子从外面闯了进来,当他看见床榻上那蜷缩在角落哭哭啼啼的青衫少年时,袖下的手几乎是一下子握了拳。
但是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眼底的怒气,恭敬的走上前,朝着晏七颜拱手一拜:“师父,司青昨日侍寝想来比较劳累,服侍您更衣一事,由我来罢。”
他说着已伸出手探了过来。
晏七颜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整个人没反应过来直接摔到了床榻下!
榻上原本哭泣着的青衫少年也愣住了,含着眼泪往晏七颜的方向看,而伸着手的银发男子也僵在半空,完全没料到晏七颜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她是整个人是倒栽下去的,两脚还竖搭在床沿边,脑袋整个撞到地面,脖子一歪,就像根歪头葱一样倒栽在地上,模样十分怪异。
“师……父……要帮忙吗?”
隔了许久,银发男子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不用。”晏七颜哪用得着他帮忙,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一站正好看到了床榻前立着的巨大青铜镜,那镜中的人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肤白玉貌,与自己从前征战沙场而晒黑的脸完全不同!
等等,这张脸……晏七颜只觉得晴天霹雳!
镜中的这个女子她并未见过,但她的画像却曾传到她的书桌上!此女子就是睡了北魏不知道多少皇族,又把手伸到北凉来的女魔修——七颜。
她活了二十多年,极少遇到传说中的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