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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梦鸿和顾长钧几天前从庐山回到了北平,回来的第一时间便返了家。
胜利已经几个月了,但北平依然到处是被长期占领过后留下的痕迹,顾家大宅也未能幸免。一个月前,从重庆回来的顾荣刚到时,房子里到处是驻兵和居住过的痕迹,房顶也留下了炮火袭击后的破损。经过这段时间的清理和修葺,房子终于大致恢复了当初原本的模样。从前的下人闻讯后,也陆续回来了几个,其中就有珊瑚。珊瑚的公婆不幸死于战乱,所幸丈夫和她自己大难不死,这几年还另生个女孩。知道萧梦鸿到了家,特意领了两个孩子过来等。儿子九岁,女儿三岁,穿着干净的衣裳,听到母亲的话,就朝萧梦鸿和顾长钧鞠躬,十分的乖巧。
今晚,隔了多年的顾家人,包括大姐二姐三姐夫妇以及小妹诗华,再次齐聚在了一堂,为即将赴美治疗眼疾的顾长钧夫妇践行。陈东瑜与顾长钧情同兄弟,夫妇两人也应邀带着孩子一道来了。顾家灯火辉煌,笑声不断,间或夹杂着孩子的奔走嬉笑声,恍然似又回到了战前的那个盛世。
时光流逝,物是人非,历经了乱世,最后依然能够笑着重逢,在座之人,无不有劫后余生之感。
陈东瑜提及战时公然充当走狗的诸多汉奸在被诱捕后或枪毙或入狱的下场,大呼痛快。欢声笑语里,诗华忽然道:“四哥,国府是不是又准备要打仗了?这回是中国人打中国人了吧?我听载慈的意思,他们航校这批剩下的老人只愿追随于你。四哥你倘若不再插手,他们大多也有退役之念。”
战争时期,航校正常教学停顿,后备力量奇缺。现在这批由顾长钧亲自带出来的飞行员,历经九死一生而存活了下来,无不是当今空师之精英。倘若他们追随顾长钧退役,对于空师,无疑将是巨大的损失。
气氛忽然就变得凝重了。
顾长钧缓缓道:“父亲还在世时,最大心愿便是国家昌盛,民族复兴。抵御外寇是每一个国人的本分。至于内战是否必要,虽见仁见智,但即便我此刻眼睛完好,我也没兴趣参与。我培育航校军官学员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曾经一起抗日过的中国人。载慈他们现在有自己的选择,无论他们最后选择什么,我都尊重他们的意愿。”
“说得好!”陈东瑜击掌道,“长钧,你和弟妹去了美国后,第一要紧就是把眼睛看好。至于看好后,我劝你们也不要回来了!年轻时我为了和人抢地盘,这里打仗那里打仗,现在年纪越大,我反而感触越深,尤其赶跑了小日本后,刀头里来刀背上去的大半辈子了,我陈东瑜也不愿意再打中国人了!且不是我长敌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千万不要小看了那帮人。我之前和他们打过交道的。真要干起来,鹿死谁手还真难说。可笑有些蠢货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拔个头筹,这会儿就开始蠢蠢欲动了。照我说,还是韬光养晦先看看局势,别把之前半辈子好容易攒下的那点战名给折了就好。老弟,干脆你和弟妹先去美国,给我老陈探探路,等哪天我想好了,和你嫂子商量下,干脆我们投奔你们当邻居去!到时候咱们兄弟辛苦夫人再多生几个娃娃,一起钓钓鱼,骑骑马,优哉游哉,岂不是比留在这里看人眼色行事要强个一万倍?”
陈太太白了眼丈夫,嗔怪他“老不羞的,要生你自己生去,我可生不动了!”,满座大笑,刚才的凝重气氛顿时被赶跑了。
陈东瑜出身派系,几十年来,与总统时而牵手共唱友谊天长地久,时而暗中相互下绊子,军政界里像他的高官比比皆是。现在他终于心生退意,也是人之常情。
顾长钧笑道:“那就说定了!我等着你和嫂子来,咱们两家往后做邻居!”
“说起这个,我也有话说,”顾簪缨看了眼坐边上的丈夫,笑道,“长钧,德音,陈大将军什么时候去和你们做邻居,我是不知道的,但我和思汉,大约是真的要去和你们比邻而居了。”
萧梦鸿惊喜道:“真的吗二姐?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顾簪缨点头:“千真万确。前些时候,总统请思汉出面任考试院长和国府名誉委员,但思汉不愿加入,力辞了。原本以为抗战结束就可以安心在大学里继续做学问了。没想到又是这样的局势。正好你们要去美国,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我和思汉商议了下,决定接下普林斯顿大学邀他担任亚洲图书馆馆长的职务,先去美国定居几年,以后回不回来,看情况再说吧。”
“二姐,二姐夫,长钧,弟妹,连我都被你们说的心动了。说不定哪天我也带了你三姐过去。到时候你们可要照应我。”
何静荣也笑着插了一句。
这几年里,或许是有所思考,也或许是因为头顶隔三差五就有防空警报拉响,顾云岫的性子比从前收敛了不少。加上何静荣因为当初那事,对她也怀了歉疚,见她最后又回到了身边,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对她比从前也好了许多,夫妇两人现在处的反而比从前要好了不少。
“这话说的,”顾簪缨笑道,“我巴不得你也来呢。凭你留洋出身的金融专业,你过来,我和你二姐夫的那点养老钱就有去处了,你负责替我们打理吧!”
“一定,一定!”何静荣笑道。
晚宴散了,众人兴致还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