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话,夏知荷哪里还不知她的心事,轻叹道:“傻孩子,何必担心我和你爹,你看如今咱们两家离得这样近,有什么事,喊一声你不就能过来了?”
玉秀点了点头,话是如此的,可明天之后,她就要离开生长了十几年的家,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陪在另一个人身边,这种并不浓厚,却时时刻刻弥漫在心头的惆怅,不知该如何诉说。
夏知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娘当初对你说的,一直都算数。如果我肚里这个是男孩,那家里的房子必定是要给他的,不过娘手头有一点私房,到时候都留着给你。”
玉秀忙道:“娘的东西,自然要娘自己收着,若不然,以后弟弟娶了亲留给弟妹也行,怎么能给我?”
夏知荷道:“你的弟弟,有家里留给他的房屋和田地就够了,若他还有点出息,就不应该指望我这点东西,至于你弟妹,那都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了,现在说太早。”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个女儿,就给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剩下的留给你。”
她现在说这些,就好似在交代后事一样,玉秀不想再说下去,忙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娘现在说这个还早呢。”
夏知荷便轻抚着肚子笑起来,道:“是呢,现在肚子里这个,还是个小豆丁呢,咱们都说到他成家立业的时候去了。”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夏知荷忽然压低了嗓音,道:“秀儿,明晚洞房花烛,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玉秀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脸上便如炮竹炸开了一样,猛地红透了,结结巴巴道:“娘……这、这……”
夏知荷原本也有些不好意思,见她这样,反倒放开了,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许多。
玉秀羞得面色通红,眼里闪着水光,也不管听懂没听懂,只管自己一个劲胡乱点头。
夏知荷交代完,便觉松了口气,又与她说了几句话,才回了房。
这一夜,玉秀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第二日起得比平日更早。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起来穿衣服,又去厨房烧水做饭。
等日头升起来,夏知荷也起了,她去把院门打开,等一下会有不少客人上门,之后又让玉秀回房去,道:“你今日就好好在房里坐着就行了,可别出来干活。”
没多久,莘娘就来了,她自告奋勇,来给玉秀梳妆。
等到妆成,玉秀换上嫁衣,坐在房里,一群亲朋邻居涌进来看她。
琴婶子看了直咋舌,“哎呦,要不是我早知道这是玉秀,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小姐呢!看看咱玉秀这脸庞、这身段,整个清平镇都找不出第二个啦!”
莘娘在一旁笑道:“谁说不是,刚才我就和知荷说了,咱们玉秀这模样,倒是便宜林潜那小子了。”
另外几个妇人连连点头应和,目光在玉秀头上的银簪、耳环,手上的龙凤对镯上流连不去。
不多时,林家的花轿到了门外,外头响起炮竹声。
夏知荷进来,看着玉秀微红的眼眶,将盖头给她盖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好玉秀,今日不要哭,高高兴兴出门,等到回门时,再高高兴兴地回来。”
玉秀点点头,微微哽咽,“好,您和爹等我回来。”
因玉秀没有兄弟,所以夏知荷给喜婆包了个红包,请她背玉秀上花轿。
花轿摇摇晃晃,伴着唢呐锣鼓声,一路来到山脚下的院子。
玉秀头上盖着红盖头,手上牵着红绸子,让人一路带着,拜过天地,送进喜房。
房内一开始闹哄哄的,后来渐渐安静,她以为人已经走光了,正要放松一下在床柱边靠一靠,突然听林潜道:“累么?”
玉秀忙又坐直了,好在隔了盖头,她没那么紧张尴尬,只低声道:“不累。”
她身披嫁衣,头戴大红盖头,坐在喜床上,整个人好似要和这个房间融为一体。林潜定定看了许久,道:“我去外头待客,晚点回来陪你。”
看盖头下的头点了点,林潜又站了一会儿,方才出去。
听到脚步声远去,玉秀松了口气,轻轻转了转僵直的脖子,靠在床柱上歇了会儿。
外头宴席已经开始了,在房中也能听到热闹的声音。
赵氏让二媳妇儿端了碗面给玉秀垫垫肚子,玉秀趁着房里没人,掀了盖头,一小口一小口吃完。
一直到晚间,客人才渐渐散去。
听到外面安静下来,有脚步声停在门外,玉秀坐在床头,捏紧了衣角。
进来的果然是林潜,他两个弟弟没胆子来闹他的洞房,都被关在门外。他今晚被灌了不少酒,不过看着人还算清醒,进到房里来,便往床边走去,手上拿着秤杆,慢慢将盖头掀起。
玉秀精心妆点过的面容逐渐显露出来,那双春水涟漪般的眼眸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又如受惊的小鹿,飞快地垂了下去,脸颊上渐渐烧起两片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