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话却不能拿到外头来说,沈夫人憋了一肚子的不痛快,只能教训道:“怎的这般大意,耳坠子落了都不知道?幸而是发现了,若不然叫人看见,少不得说你粗心大意,丫头也伺候得不周到!”
许碧便低下头,连忙把耳坠子挂上,抬起头来的时候,顺便对饶有兴味注视这边的袁大少奶奶露出一个有些羞窘的笑。
之后董三姑娘的及笄礼,许碧就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既记挂九炼能不能跟上晚霞,又怕袁家别有安排,九炼等人着了道儿。好容易挨到礼毕,董家又摆了一场小宴,等回到沈家的时候,已然将近黄昏了。
然而九炼是直到天黑之后才回来的,一回来就直奔了许碧的院子:“少奶奶,出了点事……那晚霞她,她……您能过去瞧瞧吗?人在花园子里。”
许碧二话没说就搁下了筷子:“走。”
虽然料想到是事情不顺利,但许碧看见晚霞的尸身时还是惊了一下——她满嘴是血,血液已经干涸,变成了紫黑色,看起来尤其可怖。
“咬舌自尽了。”屋子里是沈卓,许碧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九炼,你给少奶奶说说。”
晚霞的确是借着出去取香囊的工夫,坐上了一辆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的普通骡车,就往杭州城外去,半路上还接上了长庚。在确定没有别人加入之后,沈卓出手,轻轻松松就把人拿下了。
拿下很容易,但后面的事就很麻烦了。
“没搜出书信来。”九炼眉头皱得死紧,“还是的,并没有书信,要给那些倭人递什么消息,全由这晚霞转述。而且——是用倭语。”
当时他们拿住了人,把两人从头搜到脚,却没搜出一字片纸来,且两人一口咬定是出城往袁家的庄子上去查账,什么通倭之类概不承认。
若不是他们从晚霞身上发现了纹上去的印章,怕还真就要被糊弄过去了。
“就纹在这里。”九炼伸手掀开晚霞的衣袖,只见小臂内侧纹着个朱红图案,正是当初王御医和他的药童合力偷出来的那封信末尾印的铭章,大小笔划丝毫不差。
一个通房丫鬟,没事儿在身上纹这个做甚?若说没原因,那真是鬼也不信了。
当然,长庚和晚霞自是仍旧咬死了不认,长庚说他全不知情,哪有小厮看少爷通房身上有什么印记的?晚霞却说这是进府之前人牙子纹的,防着他们逃跑之用。
这两人如此嘴硬,不过是仗着自己是袁家人,想着无凭无证沈卓也不能将他们怎样。沈卓素来是做这个的,焉能看不出两人的意思,淡淡一笑吩咐道:“既然没什么用,处理了便罢。”
这就是要杀人了。长庚顿时就有些慌了。先还硬挺着,只当沈卓是吓唬他,及至后来两人脖子都套上绳索,要被吊在路边的树上,这才想明白了——沈家如今将他们两个杀了,袁家同样是无凭无证,死也白死。
生死关头,到底还是自己的命更要紧些,长庚便招了。原来袁胜玄早几年就叫晚霞学了倭语,如今跟那边的倭人传递消息,说定了都叫晚霞出面,便以她小臂上纹的印章图案为信。至于消息内容,为防走漏,并不用书信,皆由晚霞口述,且必说倭语,若用盛朝话,则必是假的。
听了这些,连许碧也不能不说一声,袁胜玄此人,真是心思缜密了。当年那会他就预料到日后或许有这样的事,竟就能叫自己的通房先学起倭语来。这份儿远见,若是用在正道上,不知该有多好。
只是没想到,长庚这小子怕死,晚霞倒是对袁胜玄死心塌地,一听长庚招了,不等沈卓对她说什么,当场就咬了自己的舌头,因此他们弄回来的,也只是一具尸身了。
“少奶奶——”沈卓等九炼说完话,才开了口,“此事,长庚知晓消息,却不能代晚霞去说。我们倒是找了女探子,可——这倭语却是来不及学了。”
许碧已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沈叔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沈卓微微颔首:“那我就大胆了。长庚说,这晚霞去见倭人时,都是以白纱覆面,只露出手臂上的纹章。因此,倭人并未见过晚霞是何容貌。”
袁胜玄再不把两个通房放在心上,也还没有大方到把自己的女人随便示众,因此晚霞每次都只露出小臂上的纹章,却把脸密密遮住,不教人知晓身份。
沈卓说到这里,九炼已经变了脸色:“干爹!这,这不行!”
沈卓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女子而能说倭语的,现在他们还能找到谁?不就是大少奶奶吗?可是,可是这是跟倭人打交道,万一露了破绽,那大少奶奶岂不危险了吗?
沈卓默然片刻,缓缓道:“袁家打算在三日后动手,计以脚程,晚霞三日尚未及回到袁家。可若是再拖过几日……”
许碧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约是沈大将军和沈云殊已经往浙闽边境去了,袁家恐怕他们发现隐藏在海上的倭寇,才做得如此紧迫。
如今晚霞已死,这已然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袁家不等晚霞回去便会动手,因此到他们出发之时,袁家还不会发现晚霞出事了。可若是错过这机会,袁家发现晚霞死了,便会知道沈家知晓了他们的阴谋,那时他们狗急跳墙起来,占了地头蛇之利,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