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她瞳孔一缩,踉跄后退一步,紧接着又跌入疯狂转化的幻象中。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上跑着,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脚印,从伤口涌出的鲜血顺着小腿流下,在白茫茫雪地里蜿蜒出一条细小血溪,尤为刺眼。
在她身后,一群白衣人正纵马向她疾驰追来,雪地上除了她愈发浓重的呼吸声外,就只有整齐到可怕的马蹄声。
马蹄声不停逼近,身后的追杀者们无声无息,冷漠地注视着前面逃亡的狼狈小女孩,像看着死到临头的猎物一般。
追杀者的领头人从背后取下长弓,微咪双眼,对准小女孩的心口,拉开弓弦放箭。
凌厉破空声像盘旋在猎物上空的秃鹫凄厉叫声,宣布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小女孩瞳孔猛地一缩,向天长长悲吼一声,直觉自己是无法躲开这只长箭的,却又不甘心这埋骨雪地的悲凉命运。
利箭从她背后贯穿心脏而过,鲜血瞬间喷溅而出,在雪地上大朵大朵地绽放出绝美而又残忍的血色玫瑰。
正当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开始飘忽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燃起一团烈火来,然后一声嘹亮凤吟从她嘴中发出。
她捂住胸口,痛苦地咳出一口带着火星的血来,冰蓝色火焰跳跃在鲜血中,在雪中翩翩起舞,它以血为燃料,将她面前雪地中的雪融化得干干净净。
正当小女孩怔怔地看着那团幽蓝火焰时,忽然间天空深处轰然响起一声惊雷般的高昂凤吟。
那凤吟雄浑有力,余声贯穿数千里以外,隐藏在树林里的百鸟扑棱棱飞起,队列整齐划一地朝凤吟发声处飞去,赫然一副百鸟朝凤的壮观模样。
伴随着那声凤吟,一只烟青凤凰虚影从天而降,它身上羽毛为淡青灰色,如山上新雨过后笼罩着层雾的朦胧景色,清绿中覆着一层薄纱般的灰,浑身环绕着几股冷厉的冰霜气息,它不过是微微振翅,便在这雪地刮起一阵凶猛的暴风雪。
它朝她俯冲下来,在触碰到小女孩的那一刻化为虚影,而后彻底融进了她的身体。
追杀目标出了意外情况,追杀者们也只是眸子里闪现出一分异色,然后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与状态,又冷漠地抽出一枝箭,弯弓凌厉射出。
眼见着长箭就要射中自己,小女孩低吼一声,努力将左手抬起,对准近在咫尺的追杀者们,她体内的躁动气流寻到出口,如冲垮大坝的洪水般势不可挡,又如瀑布般直泄千里,从她掌心处狂野轰出。
瞬间,绵延千里的雪地被轰出一道甬道般的裸露大地来。
她面前积了半米深的雪被刮出一条露出湿润地表土地的甬道,原本就要抓住她的追杀者们不知所踪,不知道是被刮到千里之外,还是被绞杀成了细碎骨灰,混着尘埃散落在空中。
小女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还想要继续向前逃跑,却终究体力不支,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后,脚一软眼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这厚实积雪中。
朦胧间,她看见了一双黑靴出现在她眼前,黑靴的主人弯腰将她抱起,一步步抱着她走出这千里雪原。
小女孩不愿意呆在陌生人的怀里,不安地挣扎着,那人淡漠出声道。
“别动。”
那人胸膛并不温暖,反而散发着隐隐的寒气,可在这空无一人的冰天雪地中,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倚着炉火,喝着滚烫的热茶一般暖和。
她侧听着他强大有力的心跳声,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小女孩哑着嗓子问道。
男子垂下眼来,看了怀中的小女孩一眼,抬头答道。
“我是你的师傅,带你回家。”
小女孩喃喃道:“师傅……”
…师傅!
这声无比陌生却又万分熟悉的称呼在魏长宁耳旁响起时,直如惊雷骤击水面,在她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无数声或撒娇或嚣张或悲痛的师傅疯狂袭来,她仿佛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挣扎出水面,刚用力呼吸了几口,却刹那间又被拽入另一处深海中。
“…师傅,我熬了一宿也没有想出这阵法……”
这是小女孩灰心丧气又带了点撒娇的声音。
“…师傅,等哪天我能够打败你了,就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这是少女肆意张扬的调笑声。
“…师傅,我喜欢你……”
这是……
那些不知是何出处的光影片段戛然截止,再度跌回到现实中的她茫然了一瞬后,便听到身边扮演南皇的柳木小声提醒道。
“长宁,该挽弓了。”
不知为何,她有些心神不宁,像刚经历过什么事情一般,可当她拼命回想时,脑海里与心里俱是空荡荡一片。
那些被刻意抹成空白的记忆如同掌中沙,越是用力紧攥,流逝得越快。
她轻轻摇头,压抑下自己起伏不安的情绪,拉弓挽箭,轻松地完成了自己的戏份,正要下场时,她突然回头望向了那男子。
他正从原先没有动过的那壶金玉酿中倒出一杯清冽的酒来,远远向她举杯,然后他唇齿轻动,却未发声。
然而她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他的唇语——
——我终于找到你了,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