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海棠,你别太过分。栗氏族的家事轮不到你来当家作主,纵然你是栗氏族的奉先女也……”
“栗族长说什么傻话呢,栗氏是我的母族,我怎么置它于不顾呢。你们兄弟四人争权,我必然不管的。可栗氏族百年声誉若毁在你们手里,后世子孙只会骂我这奉先女无能,任由你们为一己之私将栗氏族毁于万劫不复之地。”
栗海棠义正辞严,这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说出来,颇有几分大义凛然。众族长和老爷们齐声叫好,赞叹海棠已有第一代奉先姑姑的大将之风,今后率领八大氏族的族人们兢兢业业,定在再创辉煌,不辱八大氏族历代先祖的青睐。
一群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们众口一词,褒奖栗海棠主动承担重任,也贬斥栗氏四兄弟为争权不顾栗氏族的百年声誉和族人们的安居乐业。
总之,栗族长、栗二爷、栗三爷和栗四爷已被众人的唾沫淹得老脸没地儿搁了。
栗二老太爷见势越演越烈,不悦地清咳声提醒众人适可而止,再看向旁边的小姑娘,她低头盯着茶杯愣神儿,托着茶杯的手因时间久而微微颤抖。
“奉先女在想什么如此出神儿?你这手……”
栗二老太爷伸手去接,终究是迟了一步,托在小手上的茶杯刹时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奉先女是累了吗?要不此事待明日再议?”
“栗二老太爷恕罪,我因想起一些曾经听过的传言才发怔的。”栗海棠羞窘得红脸解释,看到脚下的茶杯碎瓷片有些心疼。这茶杯是珅哥哥送的,她平时喝茶时也很珍惜。
莫族长疑惑问“奉先女曾听到什么传言,连你平时最喜欢的茶杯都摔了。”
“关于栗氏族第五代族长的继位传言。”栗海棠蹲下来,把自己的香罗帕铺在地上,将一片片茶杯碎瓷片收拢到帕子里,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放回桌子上。
栗二老太爷瞧出这只绘海棠蜜蜂图的茶杯是栗氏族专供京中王府内宅的官窑瓷,上面的彩绘出自画师诸葛弈,而瓷具一套有六件,分别是茶壶一个、茶杯四个,茶盘一个。
京中王府内宅所用的官瓷彩绘多以祥瑞的动物纹和富贵的花卉纹,用海棠花和蜜蜂的纹样很少。可见这套杯子是栗君珅和诸葛弈专为她而烧制的,天下独宠唯她一人。
猜到栗君珅对海棠的宠爱,也恍然明白海棠处处维护栗君珅,甚至不惜与栗族长翻脸、冒险与栗二爷合作、拉拢楚家等等,皆是为栗君珅登上族长之位而铺设。原本一条荆棘之路,有了海棠以自己为基石铺成康庄大道,栗君珅未来顺风顺水不会有任何坎苛。
栗二老太爷仿佛回到老族长哥哥临终时,将他和老管家辛叔唤到床前,一句命令让老管家辛叔至死保护栗君珅,一封遗书交给他既是托负、也是警告。
遗书?
神智霎时回来,栗二老太爷摸摸衣襟,贴身保管的遗书不在,那托负重任的力量减轻了,压在心头的重量却曾加了。终此一生与权势无缘,他不甘心又没胆量去夺。
不知不觉,身旁的小姑娘变得耀眼夺目,让栗二老太爷顿觉年老无力。
“唉!输了!输了!”
“栗二老太爷别气馁,活着就能得到一切,死了则一切随空。”
从栗二老太爷惊慌地摸衣襟时,栗海棠就察觉到他的内心在争扎。一边是对权势的痴迷,一边是不辜负老族长的临终嘱托,这位年逾花甲的老狐狸终于露出软弱畏缩的神情。最终迷茫中渐渐清明的炯亮眼睛,让她知道老狐狸在心里已做出决定。
“各位族长、各位老爷们,如今栗氏四兄弟为掌权之事闹得凶,栗族长因女之罪被牵累。我罚栗族长闭居家中思过忏悔,且将族长之权交出来,可我没罚他弃任族长之位呀。”
栗海棠一脸委屈,看到站在门口的栗二爷,继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族不可一日无族长。依我之见,栗族长在珅哥哥回来之前,可以暂缓闭居自醒。”
“奉先女的意思是不追究栗族长唆使亲女焚毁奁匣阁的大罪?暂缓,暂缓,这不就是替他开脱罪名吗?我不服!不服!”
栗二爷大步走来,拳头用力捶打着胸膛发泄心中不满。他真看不透这小丫头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常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栗族长就是一条百足虫,只要有一丝喘息活命的机会,他定不会放过。
栗海棠不说话,曜黑杏眸冷冷盯着大步走来的栗二爷。他每靠近一步,她的心就冷笑三声。同样对权势有着狂烈的争夺欲,栗二爷终究太嫩了。相较之下,栗二老太爷更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
“栗二爷不服吗?”
“对,不服。”
栗二爷凶狠地瞪着安稳坐在椅子里的小姑娘。身为盟友如此坑害他,断绝也罢。
栗海棠冷哼,扭头对栗二老太爷说“若权财只选一个,栗二老太爷会如何选?”
栗二老太他笑眯眯地说“财。我已年迈,守着金山银山才睡得安稳,谁还能趁我打盹的时候搬空了不成?”
“好吧。栗氏族的财权交给你老人家,待珅哥哥回来,再让他向你讨回来。终究栗氏族是他的,我才懒得管呢。”
“哈哈哈,好好好,我就撑着一把老骨头替珅哥儿管着。你呀年轻小,又忙着奁匣阁的诸多事情,我瞧着你快忙着脚不沾地儿啦。”
栗二老太爷大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哎哟哟,没想到争了一辈子,老啦老啦竟美梦成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