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两驾马车从谷宅的后院门驶出,朝着一北一南的两个方向驶离。往南走的马车里,栗海棠揉着吃撑的肚皮趴在刘二娘的背上哼哼唧唧撒娇。
元煦和诸葛弈下棋,笑看一眼小姑娘,说:“苏老夫人未死之谜恐怕连自己也不知道吧。”
“她知。”
诸葛弈执白子,斜睇哼唧撒娇的海棠,微泛酸地抱怨:“她倒是玩得高兴。”
元煦忍俊不禁道:“你是她的师父,她动了什么心思绝不会逃过你的眼睛。耐心等等,或许她会主动招供呢。”
“哼!我等着。”
白子落盘,诸葛弈剑眉微挑,故作鄙夷,道:“原来元五爷是个臭棋篓子。”
元煦苦笑说:“我怎敢与你相比?你运筹帷幄、步步为谋,我岂是你的对手。唉!技不如你,我认输。”
“元五爷自谦了。”
诸葛弈收好黑白玉棋子,净手烹茶。
元煦捏一块枣子糕,问:“诸葛公子与苏姑娘缘分不浅呀。即使三年未见面,苏姑娘依然念着枣子糕的味道。”
“元五爷此话错了。如管中窥豹难知全貌,未知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千万别急着定论。我与苏姑娘既无缘亦无分,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诸葛弈倒出竹筒里的山泉水注入铜壶中,置于陶炉上煮沸。神情专注,举止优雅,自有一派隐士风骨。
想到他师承江湖医仙林崖居士,元煦恍惚明白苏老夫人为何“死而复生”,而且诸葛弈派他去安丰城寻找苏老夫人的下落。
“原来如此。”元煦呢喃自语,端详俊容绝世的温润少年,心中刚下的定论又推翻,摇头自语:“不对,年纪对不上。你今年才十七岁,苏老夫人已故逝八年。依此推算,她逝去的那年你才九岁,还是个毛头稚童。”
“管中窥豹难知全貌。师父才提点了,小五叔这么快就忘啦。”
栗海棠捧来一盘鲜肉酥饼,说:“苏奶奶的厨技真好,这鲜肉酥饼做得皮脆肉香,连姑姑都赞不绝口。师父和小五叔快尝尝。”
元煦笑而不语,取一块鲜肉酥饼嗅闻荤香,夸赞道:“确实不错。没想到苏老夫人的厨技如此精湛。”
“良和城以食闻名天下,吴家乃良和城大行商的龙首。吴家在城中的食肆、酒家、食铺子足有百家。身为吴家姑娘,苏奶奶怎甘居人后呢。”
栗海棠洗净双手,认认真真的烹茶。
诸葛弈不爱香腻的荤食,仅仅看一眼鲜肉酥饼便失了食欲。见海棠代他烹茶,便与元煦闲聊起来。
“元五爷掌管良平城,应知晓良平城的食味之所。”
“诸葛公子此话错了,我可没本事掌管良平城。”
元煦吃完一块鲜肉酥饼便不再多食,向海棠讨一杯温水润润喉咙,叹然道:“尽管扎根良平城十余载,在他们眼中我终是异乡客。良平城的大行商、贩夫走卒自有他们的行规,各家又自成一派互相不扰。如我这等外乡商卒,可与他们做买卖、可扎根于城中为商、可投靠一家门下为客,但他们的规矩概不外传、也容不下外来商卒。”v手机端/
“那小五叔在良平城的地位岂不很尴尬?他们若即若离、不近不远,有钱来赚是朋、无钱来赚是敌人。”
“海棠姑娘说得正是我多年的怨忿不平。”
元煦怅然苦笑。他生命中最美好最恣意的十年,换来在良平城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一个尴尬地位。有时候他扪心自问,此般蹉跎岁月值得吗?
诸葛弈为元煦斟茶,说:“吴家在打良平城的主意,想以己之力将两城融为一城。元五爷如何看待此事?”
“白日梦罢了。”
元煦浅勾唇畔,笃定道:“有谷宅东家,有天下第一大商,不管吴家有多少谋划皆是竹篮打水。”
“小五叔明知师父和我是谁,就不必话外弦音吧。”栗海棠从窗边小柜里取出一本《商经》翻阅。
元煦莞尔,说:“海棠姑娘,你是如何知晓苏老夫人住在安丰城的?且提前一步派鬼手冷肆去接她?”
诸葛弈揉揉眉心,“丫头,难道那日馔堤?”
“冤枉呀师父,我几时有了偷听窥探的毛病?”栗海棠丢下书,坐来诸葛弈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师父要相信我,我是自己猜到的。”
“猜?”
诸葛弈摇头,“不信。”
栗海棠娇嗔嘟嘟樱唇,挫败地说:“我真的是猜到的,除了冷大哥,连青萝、兰月和姑姑也不知苏奶奶尚活在人世。”
“丫头,别遮遮藏藏欲说不说的吊我们胃口。再不招来,小心打屁股!”
“师父,我都十一啦,又不是小孩子打什么屁股呀。”
栗海棠苦皱小脸一副很委屈难过的神情,逗得元煦以袖掩面偷笑,诸葛弈无奈叹气。
揽她坐近些,诸葛弈问:“你怎知苏老夫人未死?”
栗海棠坦然道:“谷宅东家的亲笔手札。我认得师父的字,那手札里的字不是师父写的。我猜是谷宅东家写的,里面有桂花酿鸭子的烹制菜谱,有苏家记事、有苏老夫人故逝的原由和她离开苏家后长居的地方。”手机端 一秒記住『→\etv.c\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原来,你看了那本东西。”
诸葛弈恍然大悟。那本手札是他的小姑姑生前所写,苏老夫人未出嫁时与小姑姑是结义金兰、情同姐妹的挚友。看来,苏老夫人当年在苏家过得并不好,否则怎会请求小姑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