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降书约定的黄昏时分,费曜大寨中生起了数道炊烟。
旁侧林中,姜维初略地数了一数,朝一旁的魏延道:“文长,费曜果然倾巢出动,现在大营之中不过只有千百来人。”
由于此次断后任务的执行者是魏延,姜维从旁辅佐,故而一切命令需由魏延做主下达,但这位久经沙场的宿将并没有仓促决断,而是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四周地形,方才下令道:“伯约,你我各引一千人分从两侧杀入,只要能够放火烧毁粮草,此役便已成功。费曜主力随后会赶到,定来救火,我军埋伏在两侧门外,待敌经过半,便可以杀奔而出,直取主将。只要让他们尝点苦头就会减缓追击的yù_wàng,然后我们就可以伺机撤退。”
姜维听了魏延这一番部署,心中不禁感慨,当初以为魏延不过是一员猛将而已,却没想到在用兵上能够如此细致入微,与平日中嚣张跋扈的样子相去甚远。
“若是文长能够将这份耐心用在人事方便就好了,也不至于和威公闹得如此不快……”姜维心中暗叹,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当务之急是击退追兵,其他事当以后再论,因而只是答道:“姜维领命!”
分拨已定,一刻钟后,鼓噪之声刹那间响彻大营。
“好吵!是什么声音,扰人清梦!”魏平从午睡中被惊醒,撩开帐幔,只见外头已化作一片火海,喊杀声惊天动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蜀军在大肆屠杀营中的魏军。
看到这副场面,魏平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惊慌道:“妈呀!蜀贼袭营了!保命要紧!”然后赶紧翻上快马,扬鞭往北逃去。
主将一走,魏军更是乱成一团,只能纷纷沦为蜀军的刀下之鬼。
这时,正在前方埋伏的费曜也发现了情形不对,自己的后方忽然火起,染红了半个天宇,猛然警觉道:“不好!中计了!快通知王双和鲁芝,速速撤回大营!”
魏军顿感后路有失,慌忙往北涌去。行至中途,眼见大寨里头已燃起熊熊烈火,粮草尽被付之一炬,魏军士气更是落到了低谷。这意味着此次追击蜀军已经彻底失败,现在粮尽退兵的反倒是他们。
就在这时,左侧林中当先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一将大喊道:“魏延在此!费曜小儿授首!”
喊罢,手持金背砍山刀,裹挟着风雷之势,匹马直取费曜中军。
费曜大惊,蜀汉关羽、张飞、黄忠等猛将能在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故事他早就知晓,如今只见那魏延手起刀落,周围人头滚滚,自己的左右更是拦他不住,正欲拍马逃命。
“魏延休狂,吃你王老爷的流星锤!”
就在这危急时分,一阵暴喝骤然响起,随后一锤凌空直扑魏延后心。
魏延与马上一俯身,堪堪避过,那流星锤竟来势不减,直奔前去,反将一员魏将打得摔马吐血。
“力道是够了,可惜还是太慢!”魏延狂笑道,回过马来,见王双正要收势,便用左手攥住流星锤上绳索,反向后一扯,一股巨力便顺着绳索传至王双手中。
“不……不可能!”王双咬紧牙关,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水,双手拽住绳索拼命使劲,却见那魏延还是岿然不动。
“给老子过来吧!”
魏延大吼一声,运起内力,使劲一拉,竟将那王双整个人拉飞起来,魏延看定,右手抡起大刀,吼道:“叛天通髑刃斩!”
然后,王双的身体被凌空劈成两截,鲜血飞溅,恍若是下了一阵血雨,费曜兀自定定地望着那个浴血的魏延,周围三尺之内竟无人敢近到他身前。
“下一个轮到你了,费曜!”
看到修罗回首,向自己露出来自地狱的笑容,费曜再不犹豫,大喊道:“撤!快撤!”
——
右路这边,姜维看到魏延已动,自也领兵杀出,正好遇上鲁芝的侧翼,两军顿时陷入乱战之中。
鲁芝认得姜维,于马上大声骂道:“姜维!二臣贼子!我大魏并无半点负你,竟然叛国投奔蜀贼!你到底还有没有羞恶之心!”
姜维怒道:“你何不去问问天水太守马遵?当他欺骗我困守冀城的时候,身在魏国的姜维便已经死了!”
鲁芝冷笑道:“是吗?原来你也是见利忘义之徒,就算马遵丢下你们逃跑,难道你们就该顺理成章去投降敌人?看看清楚,他独守陇右郡,在诸葛亮的重重围困下还能力保不失,相比之下,你是何等的卑劣无能!”
这或许是每个降将的内心痛处,但当姜维见过孔明之后,心中已经不为名声所束缚,他现在要走的,是一条更为坎坷的道路,要实现的,更是一个超越时代的理想。
姜维手中长枪一颤,再不迷茫,凛然答道:“尽人事,听天命,姜维问心无愧!是非自留待后人去评说!”
鲁芝冷哼一声道:“记得这句话,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你再叛逃回大魏。”
魏军大势已去,鲁芝虽堪堪抵抗住姜维的攻势,也无力挽回大局,抛下三五百人阻击断后便率领其余人马簇拥着费曜往北逃去。
看着那被当做弃子的魏军,看着他们满脸的迷惘和悲伤,姜维于心不忍,喊话道:“那些权贵们为了保自己的小命,已经抛弃了你们,放下武器,我会保证你们的性命!”
一时间,叮叮咣咣的刀剑落地之声在此处响起。
姜维将这些魏军收为俘虏,不禁感慨此仗赢得是如此轻松,他伸手探入怀中,摸出那封已经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