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奶奶的葬礼办得极简,只请了少数的亲朋好友。沈语西并不完全算方家的人,而她自责内疚,只站在后排远远望着。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心里悲痛难过,此刻却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她有好几天没见过方济东了,他是长孙,一直忙着应对各种前来吊唁的宾客。他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脸色苍白,微微伛偻着身体,与他往日里神采奕奕的样子,完全不同。
方爷爷站在最前方,手里拄着拐杖,他的状况似乎不太好,方立惟在旁边搀着。沈语西觉得她这辈子都欠着方爷爷,是她让方爷爷陷入到现在这种伤心欲绝的场景。
葬礼快要结束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雨。沈语西自觉无颜面对方家人,提前离场。
她没有带伞,回到家里浑身都已经湿透。她进浴室随便冲了个澡,就钻进被子里。她这几日都睡不安稳,闭上眼睛就仿佛觉得方奶奶就在她床前,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笑。她愧疚难安,几乎夜夜不能寐。
半夜里睡醒,她的嗓子火烧火燎地疼,连鼻子也不通气,大概是淋了雨感冒了。她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喝水,楼下忽明忽暗地火光和浓浓的烟味,让她心里咯噔一声,后背起了一层密密的汗水。她仔细一瞧,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她咽了下口水,轻轻地喊了一声:“方济东?”
“嗯。”他嗯了一声,起身去开了客厅的大灯。沈语西看到他的模样,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那里,头发凌乱,衬衫解开上面几颗扣子,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胸前。眼睛泛着血丝,下面一片暗影,他这几天一定也没有睡好。
“你怎么还没有睡?”方济东熄掉手里的烟,解下领带,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我下楼喝水。”她一出口,自己就吓一跳,她的嗓子嘶哑的像被砂纸打磨过,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方济东走过来,摸她的额头。他的手指有点凉,覆上她额头的时候,她竟觉得舒服。
沈语西被抱起来,她紧紧圈着方济东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他是不太喜欢抽烟的,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抽得多。
方济东将她放到床上,起身要走。沈语西伸手拽住他的袖口,他转身摸摸她的头:“你好像在发烧,我去拿温度计,一会就回来。”
沈语西测了体温,接近39度,果然在发烧。方济东让她吃了退烧药,自己去浴室洗了澡。他上床躺在她身旁,用手去碰她的额头,她倾身钻进他怀里,方济东抱住他,在她耳边叹息:“对不起,这几天没顾得上你。”
沈语西昏昏沉沉的,眼睛酸涩,忽然掉了眼泪。本来就鼻塞,她哭得呼吸不畅,脑袋里嗡嗡得疼。方济东轻轻拍她的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她吃的药有安眠作用,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语西醒来时,方济东还在睡。她悄悄下床,先到楼下灌了一大杯水。她的感冒症状加剧,嗓子又干又疼还伴随着咳嗽。她浑身无力躺在沙发上,也许生病的原因,让她的情绪更加的糟糕。
无意间看到阳台上,她养的那几盆花,个个萎靡,像是要死掉了,她似乎很久没怎么管它们了,她到底没有养花的天赋。这些花注定活不下去,其实早该知道结局了,是她自己固执不肯放手。
茶几上放着几本财经杂志,一直是方济东爱看的,她偶尔也翻翻,但是她大多都看不懂,觉得枯燥又无聊,可他每次都像在读童话故事一般,看得津津有味。她向来佩服他的大脑,无论多繁复的事物,在他眼里都会变得极其简单。
方济东下楼的时候,沈语西已经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听见一声门铃响,她才从梦中惊醒。方济东开门,原来是他叫了早餐外卖。沈语西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还盖着一件毯子。
方济东将早餐摆到餐桌上,看见她睡眼惺忪地样子,走到她身旁,仔细地端详她,“怎么跑到沙发上睡,你还在生病不知道吗?”
似是责备的语气却透着关切,沈语西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她低下头,怕他看到她的软弱,低声说:“本来已经睡醒了,不知道怎么了,躺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你去洗手吃早餐,吃完饭把药吃了,再去睡一会,感冒身体乏累是正常的。”
沈语西乖乖去洗漱,两个人默默无言吃完饭。沈语西收拾了餐桌,方济东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临走前说:“公司里有些事情,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你在家好好休息,青墨那里我给你请了假,你不用担心。”
沈语西站在门口,心里纠结很久终于开口:“嗯,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你早点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方济东没等回来,倒是等来了夏景怡。
夏景怡来的目的很明确,她连拐弯抹角都不愿,“你和方济东分手吧,我想起你做的一些糟心事,就替他不值。要不是因为你,奶奶她……你自己大概也觉得没什么脸面了吧,我当初就不应该对你心软。”
沈语西不说话,夏景怡看着她一副温吞的样子,更是心烦:“你们之间相差太多,仅凭一时的激情又能维持多久?你如果真的爱他,就该早些放手,你这样拖着他,到最后他累,你也累。”
沈语西终于哭了出来,她明白她和方济东走不到最后了,从奶奶去世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夏景怡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