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静静地看着妻子因为浮肿微微泛着黄白的脸庞,心中酸涩难忍,脸上眼中却是一派平静温和,甚至最佳和眼梢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点头应着,只叮嘱道:“万事小心!自己保重!”
说完,盯着妻子的眼睛,见她点头应下,这才伸手揽住妻子,俯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妻子交给旁边伺候的陈嬷嬷,这才退后一步,然后,从妻子身上转开目光的同时,转身向外走去。
秦铮走了没多久,李夫人就过来了,很客气地拜会了刘老太太之后,就在沐恩院陪着邱晨说了一回话,三公子秦遥的娶亲之事已经准备妥当了,九月就给秦遥和赵玉真完婚。
说完秦遥,自然而然地就说起李夫人嫡出的六公子秦灏,李夫人只是感叹合适的难找,就一句话给带了过去,然后感叹道:“老三娶了亲,还有老四老五两个呢……等你出了月子替我操心寻摸两个合适的姑娘,他们两个也不小了,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虽说嫡庶并不混为一谈,庶出未娶也不影响嫡出的婚娶,但爱惜名声的正室夫人还是不会在这种事上给人留下个怠慢庶子的把柄。另外,这位李夫人虽说对庶子庶女们没有多少爱护之心,但好歹心地还算不失良善,并没有下毒手谋害哪一个……相对于许多勋贵人家的正妻,表面上端庄贤惠温柔大方,背地里一双手不知沾了多少血腥,害了多少性命!
不过,这在很多时候也是被自己和孩子生存所迫,被妻妾制度所迫!陷在深宅大院中争斗的女人们,不管正室还是小妾,能够胜出或者安然终老之人,绝大多数都是满手鲜血淋漓……
邱晨莫名地联想起血淋淋的场景,顿时觉得胸口一阵翻涌,让她禁不住微微皱了眉头,努力摈除掉脑海中那些血淋淋的画面,转眼看向李氏道:“夫人最是慧眼如炬,这事儿少不得您操心,到时候,您挑好了给我们看看……我家阿满说起来也十岁了,不几年也要说及亲事了,我还想着跟夫人学着些呢!”
说着话,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地转了话题,说起八月十五邱晨打发人送过去的月饼。
李氏道:“……你打发人送过去的那几款云腿馅儿的咸月饼,我尝着真是爽口,不那么甜腻腻的;那鲜花月饼倒是得了国公爷的喜欢,直夸了好几句,说拿花儿做馅料做月饼,真难为怎么想来!”
邱晨苦笑着,道:“唉,我如今连下床走动都被人盯着,还没等走到屋门口,一家人就恨不能再把我抬到床上躺着了……我什么都不能做,就一个心眼儿地琢磨着吃的东西了。跟丫头婆子们商量起来,大家伙儿集思广益,胡乱拼凑的罢了。要是尝着好吃,明年就作为定式好了。”
李氏点着头道:“过完中秋,眼瞅着进了九月就是重阳了。你这样子不能进宫朝贺,也没办法怎么地了,到时候,我下帖子,邀请亲家太太和舅太太一起出城登高,到铁槛寺上香去吧?”
刘老太太坐在她对面,周氏坐在下手的椅子上,听到这话,刘老太太温厚地笑笑,看了看歪在一旁的女儿,道;“有劳亲家夫人想着我们娘俩,我自然是欢喜不尽的。只是,到重阳节,她就八月半将近九个月了……亲家夫人也是知道得,到了八月半九月头上,那可是说不定那会儿就发动了……”
话未说完,未尽之语都化成温厚的笑容。但李夫人和屋里的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刘老太太是说惦记闺女生产不敢稍离,相对比来说,李夫人作为邱晨的继婆婆,却完全没想到大儿媳妇即将临盆,满心里盘算着重阳登高……
李氏一脸讪然,哂笑一声,道:“哦,我也是想着上铁槛寺给她们母子上香祷告一番去!”
刘老太太笑着道:“是,亲家夫人自然是为她们母子着想!我也想着去祷告祷告来着,可我一来嘴笨不会祷告,二来有个咳嗽的病根儿,爬不了山……这样,亲家夫人去上香祷告,我就留在家里看着她吧。咱们两个人各行其是,一起盼着她们母子们平安吧。”
刘老太太这话说的委婉,把李夫人捧得高高的,李夫人心里有些心虚讪讪的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答应着。
又说了些话,邱晨命人捡了两罐玫瑰花酱,又拿了两盒子自制的点心,打发李夫人走了。
坐的时间长了些,邱晨就有些疲倦不堪了,李夫人一走,她却没躺下,而是先去了净房……她的尿频越来越严重了,李夫人说话说得时间稍久了些,不过大半个时辰,她都跑了两回净房了。
见她下地,周氏连忙上前来扶着她,承影和旋冰则分工合作,一个去净房里做准备,一个上来跟周氏一起扶着邱晨,缓缓地往净室里走。
邱晨一步步挪着,感到自己仿佛被巨大的肚子坠的走不动路了,微微弓着背托着肚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坐在马桶上,邱晨挥挥手。周氏和承影连忙退到净房门口。不管怎样,邱晨还是有自己最后的坚持,至少,方便的时候不能当着人的面儿。
垂着头……其实也只能低着头,因为那巨大的肚子,她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没办法弯下腰,能做的只是略略低头,能做的只是弓起背耷拉下肩膀……
合上眼睑,两排不算太长,却非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一颗晶莹的泪从睫毛下溢出来,扑簌簌沿着脸庞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打在她高高凸起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