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男脸色由红转白,瞬间没了人色,也顾不上等着看热闹了,甩袖子转身下楼一溜烟儿不见了人影子。
黑袍男子几若不闻地哼了一声,收回目光,转向窗外。
遥遥地,鼓乐声越行越近,大红金丝绣极致喜庆富贵的八人抬大花轿颤巍巍一路行来。黑袍男子似乎被那团火红的颜色刺到了,微微眯了眼睛,然后仰起头,停顿片刻,果决地转身,带着小厮匆匆离开。
大红的嫁衣,大红的盖头,锣鼓唢呐丝竹笙箫,众人的笑闹祝福声……大红猩猩毡描金彩绣,悬挂着百年和合赤金坠角儿的八人抬花轿,从内东城的白石桥一路抬到内北城的阜城街梁国公府。
各种仪式程序,都有喜娘在耳旁提醒着,虽然被蒙在红盖头下昏头涨脑不知东南西北,但邱晨还算顺利地被送进了洞房。
被喜娘扶坐在床上,邱晨只能看到昏暗的光线下自己胸前和裙子上繁琐的花纹,头上沉重的饰物压得她脖子发僵,却还要命地要微垂着头,不能乱动乱晃,盖头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告诉她,房间里有许多人,而且不是下人,她这会儿不能失礼半分。
陈氏在她耳边低语:“太太且安坐片刻,侯爷来了,喝过合卺酒,成了礼就好了。”
邱晨低低地应了一声,端正坐好。
眼睛处在黑暗中,其他的器官就变得特别敏感起来。听着那些人压低了声音,却有零零碎碎传进耳朵中的只言片语,其中不乏对她毫不客气滴品头论足,她却不以为意。
她这样的身份能够嫁给秦铮,本就会引来争议不说,她这会儿也没办法反驳回去。索性以后日子还长着,何必在自己的婚礼上给自己找不自在。
并没用她等多久,门口传来丫头的通报:“大爷来了!”
梁国公府称呼秦铮为大爷,而不是侯爷……可见,这个家对秦铮的侯爷身份是多么讳莫如深。
邱晨微微动了动,下意识地想抬头看过去,看到的却仍旧是一片红彤彤的暗淡光影。
“哎哟,新郎倌儿来了,快来,快来挑起盖头来,也让我们看看新娘子是何等的花容月貌!”一个稍显凉薄的声音响起。
邱晨用心记下这个声音,人却仍旧端庄坐着。
又有人跟着起哄,却一直没有听到秦铮发出任何声音。
片刻,邱晨眼前的红盖头颤了颤,一根赤金的秤杆儿伸了进来,缓缓挑起盖头。
眼前豁然一亮,邱晨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然后抬眼看过去,就看到秦铮一身红衣,脸颊带着些微的红,眼睛却黑湛湛晶亮有神,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凝视着她!
两人目光交接,仿佛一下子读懂了对方的心思。秦铮眼中是宽慰是歉然,邱晨眼中是关切是平和……心灵交汇,两人相视同时微微一笑。
“也不过如此嘛!”一个似乎压低了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邱晨的耳中,打断了秦铮和邱晨的目光交融,也提醒了二人,屋子里还有别人,而且不止一个。
邱晨目光一转,看过去,就见围拢着床榻挤挤挨挨地站着半屋子女人,有老有少,看穿着有主子有丫头婆子,却都无一例外地将目光盯在她的脸上。
她的目光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坦坦然然大大方方地看回去,很快,她就确定了刚刚两个说话的人。一个是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妇人,衣饰华丽,容貌艳丽,关键是挺直的鼻梁和微薄的唇看起来有些眼熟……嗯,竟然跟秦铮的容貌有三分想象。这位应该是秦铮的亲人……越国公断了传承,那此人只能是梁国公这边的亲戚,姐姐?没听说过,而且年龄不对。那么是姑姑?
暂且将此人身份放在一边,邱晨的目光一转,又落在人群中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子身上。她也不怕认错,这个女子瞪着她的目光恨意满满,若非顾忌到场合还有她身边的秦铮,怕是恨不得冲上来把她撕扯个稀巴烂。
这个女子身形中等,身段苗条,容貌艳丽,眉眼间与那名妇人颇有些相似,邱晨猜测,这应该是一对母女?
姑姑?表妹?还真是够俗套!
邱晨脑子里转着表哥表妹的传统剧情,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以为然地笑意来。
“大爷,奶奶,请饮酒!”喜娘及时上来,送上一对用红绳拴在一起的酒杯。
邱晨收回目光和注意力,抬眼看看秦铮,两人会意一笑,秦铮伸手将两杯酒一起接过来。
喜娘想要开口阻止:“大爷,你……”
不等她说完,秦铮已经将一杯酒递到邱晨手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抬手一扬而尽。
喜娘呆愣着反应不过来,场中人也无不愕然。
这个时代,向来是女人伺候男人,安杯递箸布菜……哪里有男人伺候女人的道理?
可秦铮就做了,邱晨也坦然接受,那默契和谐的模样,根本没有扭捏做作,倒像是做惯了一般。
这个细小的动作,其他人愕然也好,意外也罢,总不会说什么做什么,那个死死盯着邱晨的少女,却被刺激得差点儿冲上来,还好,及时被身旁那个中年妇人拦住,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这才避免了一出大闹洞房的闹剧。
秦铮邱晨二人坦然端庄地喝了合卺酒,喜娘接过杯子去,往床下一抛,起身笑着叫到:“一仰一合,大吉大利!”
邱晨微垂着头,勾了勾唇角。谁说古人矜持的?这等明晃晃的风俗,还有满眼的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