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重新戴了兜帽,带着玉香站在掬月轩门侧,扭头看着白茫茫的冰封湖面,微微眯了眼睛。难怪刚刚就看着这片冬景萧瑟寥落……原来是一曲未终就已戛然。
在掬月轩,登车返程,一路上邱晨都神色平静淡然,看不出丝毫异色。
回到官帽胡同的林家,邱晨没让惊动任何人,直接进了三进的东里间,也不用玉凤春香动手,自己除去身上的斗篷,再除去外出的大衣裳,一一交给玉凤春香收叠好了,这才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春香看看玉凤,玉凤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垂手恭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一直挺直的肩背这才颓然地耷拉下来。邱晨踢了鞋子,爬上炕,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挤进炕角,蜷缩着身子,双臂环膝,将头脸深深地埋进膝间……只觉得浑身疲惫的几乎支撑不住,却并没有哭,甚至一丝泪意都没有,只是下意识地借着这个人类胚胎时最原始的姿态,来缓解自己身体和心灵的疲惫。
她很想告诉自己,本来就打定了注意,廖家丞如此行事,不是恰好给她合理的借口么?
理智是这么想的,可内心的某一处,还是觉得不好受。说不上什么滋味,似苦涩似伤痛似不忍似担忧……纠集在一起,憋在她胸口,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心里,竟觉得什么东西丢失了,空落落的……
只是,邱晨毕竟不是青春少艾的少女,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让她去感叹忧伤,伤春悲秋……
抱着膝头坐了不多时,玉凤略略带着忐忑的在外头通报:“太太,我爹爹回来了……”
邱晨从膝头间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又吐了一口气,自觉气息平和回复了,就从炕角里挪出来,一边下炕穿鞋,一边道:“让你爹在外间里稍等,我就来!”
玉凤隐约松了口气,言语放松着应了一声,回头跟她爹爹大兴传话去了。
邱晨下了炕,及了鞋子,来到妆台前看了看自己的头发还好,几乎没有蓬乱松动处,脸上……她几乎从不擦脂抹粉,这会儿只是脸颊因为闷在膝头有些压迫的发红,想必缓上片刻也就看不出来了。
不必整理妆容,邱晨转身取了一条鸦青色百褶裙系了,又拿了一件春水色褙子穿在身上,整理妥当了,回头看看镜中,果然,脸颊上的压迫红已经不见了。
大兴紧赶着将四个庄子巡察了一遍,见到邱晨请了安,就开始汇报庄子上的情形:“……清和县的庄子还好,因为之前的赈济到位,庄户们虽然人丁减少了许多,但都按照人口领到的赈济银米基本能够吃到明年开春;丕县的稍差一些,人丁少的更多,也领到了一些赈济银米,到过年应该没问题;辉县和易水县两个庄子,人员损失严重,又临近决口,逃出活命的人也什么都没了,如今基本上看不到人口……小的到四周打问了打问,据说有些逃了活命的,或去了县城,或去了更远的不知什么城池,讨饭或者在粥棚领粥度日……为此,小的还专程去了趟易水县城,唉,那粥比咱家施的粥可差得远了,米汤清的能照出人影子来……就那样,一个人一天也就能领上大半碗,那些领粥的灾民,也就能将就着吊着条命罢了……”
大兴说着,长长短短地感叹着。邱晨听了也觉心情沉重,却并不为难,略略沉吟了片刻,就跟大兴将自己琢磨的计划交待了,最后征询大兴的意见:“……这些事你熟络,你觉得是否可行?”
大兴听得两眼放光,听邱晨这么问,满脸灿笑着连连点头道:“太太实在是太英明了,依着太太这样安排,不但那些庄户们能得了粮米度日,而且,田地也能得到修整,明年一开春,咱们就可以直接播种……嗯,开春种一茬春菜,收完了正好能种秋粮……”
邱晨笑着道:“我有个种春菜的法子,如今先召集庄户们把地收拾了,转过年来,稍稍转暖,就可以下种子了……一开化,咱们的菜就上市了……那个时候,市面上没有青菜,一样的青菜能多卖一倍价钱出来也说不定。”
“那是,那是,物以稀为贵,还是太太盘算的周全。”大兴越听越兴奋,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再返回庄子里去实施太太的安排去了。
邱晨没有让他紧接着返程,而是让他安心去休息一回,吃过午饭,他们再一起去趟南沼湖。
四个庄子,仅仅大兴一个人根本跑不过来,如今南沼湖基本没活儿了,邱晨就想着,让杨树勇和老何,再带上老何的两个儿子,还有之前收容的那些流民长工,一起去四个新庄子上。
嗯,明天再去郭府见见郭大老爷,跟他商量一下,最好让林旭也跟着去体察体察民情。
虽说科考不会考这些,但多接触实践事例,对开拓一个人的眼界和思维模式都有极大的裨益。这些实践中得到的知识,远比书本上的文字更鲜活,更促成一个人思考;当然了,也能更多地锻炼一个人的应变能力和交际能力,增加掌控力和亲和力,以后为官为民,往来应酬,结交攀附诸事,都是避无可避必须学会和自然运用的。
至于俊文俊书他们,暂时也没办法回去,再说,俊文俊书起步本来就比别人晚,这会儿恨不能一天当成两天用,争取尽快赶上进度参加明年的县试……他们熟悉庶务,以后有的是机会!
下午,邱晨去了南沼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