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些大人物的深沉,并不是他这个小虾米可以理解的。
算来,他的脑袋也格外机灵,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轻重关系,面上立即浮现出谄媚的笑容,忙不迭点头哈腰,“奴才遵命。谌王爷,外面天寒雪冷,您请入内等候。”
说着,他便侧过身子,让出了通往寝宫的道路。
段天谌淡淡“嗯”了一声,迈开步子,缓步往里走去。
许是为了迎接他,苍帝寝宫的门竟然大开着,明黄色的帷幔被风吹起,承载着承尘上迷离明幻的光辉,恍若洒遍余晖的池水,波光粼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泽,映得他脸上冷峻的神情也有了些微的缓和。
“谌王爷,您请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去通秉皇上。”那小太监从他身后走出来,舔着笑脸,频频鞠躬,得到他的允许后,才小跑了进去,当即有宫女给他上茶。
奢华的寝宫内,一时竟陷入了沉静当中。
段天谌端起茶盏,一手捏住碗盖,轻轻晕开杯中的茶水,碧绿的茶叶在水面上打了几个圈后便直直沉入了杯底,略带薄茧的掌心一晃,一股水汽袅袅上升,未到半空却已经消失不见。
他微呷了一口,像是要回味那份唇齿间的香醇般,缓缓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有些陶醉,又带着说不出的淡定从容。
他轻轻浅浅的吸了一口气,只觉一股淡而清冷的茶香随着夜晚流动的冷空气流入肺腑,只一刹那,便窜遍全身,带起一股难言的颤栗感。
像是为这股颤栗感所惊,他倏地睁开了眼睛,潋滟夺目的双眸里映出了偌大寝宫的奢华陈设,以及其中隐藏极深的不耐。
居然去了那么久……
“王爷,怎么会这么久?是否需要属下……”早年跟随在段天谌身边,对这位主子的言行举止,也算是有了较为深刻的理解。
在段天谌还没明确表达出那股不悦时,连忙开口建议,只是话还没说完,进去通秉的小太监就已经小跑了回来,微微喘着气儿,谄媚笑道:“奴才该死,竟让您等了那么久。王爷,您请,您请。”
段天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穿过重重明黄色轻舞的帷幔,径自往里走去。
刚站定在苍帝面前,还没来得及调整情绪,却听苍帝缓缓道:“这寝宫,你迟早会搬进来的,何必遵守那么多规矩?以后,你想要见朕,直接走进来便是,无需再通报了。”
段天谌却是半点情面都不给他,冷笑道:“父皇这是说的哪里话?君臣之礼,儿臣从来都没忘记过,也不敢忘记。”
“谌儿,你明知道,朕并不在意这些。”苍帝紧紧皱起了眉头,出乎意料的,他却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几次启齿,却又欲言又止,最后竟也只是挑了不痛不痒的事儿,漫不经心道,“你我本是父子,何必把事情弄得如此复杂?”
段天谌假装没有看到他的为难和欲言又止,听了他的话,只是冷嗤一声,鄙夷反驳起来,“父皇,您能把儿臣当成儿子,为何不能把儿臣的王妃当成您的儿媳?又为何不能把儿臣王妃的岳丈当成您的亲家?”
苍帝闻言,懒散的眸光顿时警惕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若是再弄不清楚事情的根源,这么多年也白活了。
可一想到,眼前这个令他骄傲的儿子,竟为了顾惜若那个女人、甚至是顾硚这个关系不算好的岳丈,来与自己唱反调,心中说不出的抑郁。
“原来,兜兜转转,你想要说明的,也不过是这个问题。”苍帝不怒自威的脸上顿时布满了寒霜,尽管寝宫内温暖如春,似乎也温暖不掉此刻骤然下降下来的温度,“谌儿,你当真糊涂了不成?朕是你什么人,那顾惜若和顾硚又是你什么人,二者之间的关系,能够相提并论么?”
段天谌如炬的目光倏地锁住那双暗含精光的龙目,毫不避让,当即反唇相讥,“为何不能相提并论?在儿臣看来,父皇给了儿臣生命,却也夺去了母妃的生命。若非儿臣的王妃始终陪伴在身侧,儿臣也无法能够如此顺当的走到这个地方。而对于给了儿臣王妃生命的顾将军,其扮演的角色,父皇难道不觉得很熟悉吗?”
他说得诚恳,可惜听着这些话的苍帝未必有仔细体会的心思,反倒是对顾惜若和顾硚的不满越发浓重。
毕竟,在他看来,不管那两个姓顾的人有多重要,对段天谌的影响有多大,也不能大过他这个父皇去。而且,一直以来,他都自信自己存在的独一无二性,可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可自从有了顾惜若的出现,他这个儿子明显偏了心,站在了顾惜若那个女人的一边,连带着本该是臣子身份的顾硚也得到了许多莫名的优待,究其一切,竟还是起源于顾惜若这个女人。
这如何能让他不气愤不恼怒?
他似乎不觉得,跟自己的儿子讨论谁更重要的问题有什么不妥,以至于揪住段天谌话里明显的偏袒,便忍不住反唇相讥,“谌儿,依朕看来,你当真是糊涂了。将来,你可是苍朝的主宰,无论何时何地,在你心中最重的,都该是苍朝的江山。江山之下,便是朕,而你那些所谓的儿女情长风花雪月,万不可放在心上,当作信仰。不然,你会被……”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