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时,她腿脚发软,使不上丝毫力气,更不曾站稳,身子歪向了一旁,整个人便如断了翼的蝴蝶,直线坠地。
青冥暗道不妙,这样坠落下来,不死估计也要残废,到时候玉公子和王妃之间的矛盾也会进一步激化,严重些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头顶的天可就要翻覆不停息了。
他立即飞身掠起,从一旁的树上临时折下几根树枝,并将真气灌注其中,帮助明遥安稳落地,自始至终都没靠近到一步的距离之内。
抬头看向顾惜若,神色紧绷,却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不满,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偷偷的抹了把汗。
明遥死死的捂住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感觉到手下依旧跳动的起伏,她整个人才回过神来,只是方才那极致的窒息感,让她忆起了幼时被潮水淹没的感觉,反应过来时,衣裳之下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知道死前的感觉是怎样的吗?”
屋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冷得能够结冰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却见辽远漆黑的天幕背景前,一道纤瘦窈窕的身影临风而立,裙褶漾起清冷如涟漪般的弧度,周身竟透着雪玉般的晶莹光华,宛若天人。
此刻,背景恢宏大气,衬得那道身影越发巍峨凛然,仰视过去,竟如出鞘的宝剑,气势已成,光芒万丈。
犹如——神祗。
明遥看着她,眼里有太多莫名的情绪在翻涌,这一刻,她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也许穷其一生,她都无法这样的事实——在这样的人面前,她永远都是卑微渺小至尘埃里的。
顾惜若没心思去关心明遥是否卑微渺小,现在她脑子里想着的,皆是那不知为何物的“情归散”。
她就说,玉子倾不可能是那么肤浅的人,会在见识过苍京的百花齐放后,居然对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子维护关怀至斯。
却原来,原因竟是这样!
她飘身落下,缓步行至明遥面前,高挑的身量使得视线俯视,不含任何的情绪,“那所谓的情归散,除了能够让人产生迷恋之情,还有什么功用?”
“没……没有了……”明遥慌忙摇头,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泫然欲泣,楚楚堪怜。
顾惜若拧眉,恶狠狠的瞪着她。
待发现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说笑的端倪之后,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暗骂柳屹暝太过奸诈阴险不要脸。
都已经下落不明了,居然还给她准备了这么大的障碍。
他最好祈祷着不要再让她遇到,否则,定要将那贼人扒皮抽筋痛不欲生。
“青冥,把她带回去,派人好生看着,万不可再出现上次的情况。”她斜睨过去,一眼惊心。
青冥也想到了上次被明遥偷溜出府打开城门引狼入室的事情,颇是羞愧,忙不迭的点头保证,大手一挥,便有两人走了上来,将惶惶不知所措的明遥押了下去。
临离开时,顾惜若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明遥,你为何会突然大发善心,将这些事情告诉本妃?”
之前,明遥还觉得“本妃”二字万分刺耳,可在见识过顾惜若的光华后,忽然觉得这两个字似乎也变得可以接受。
她扭头看向顾惜若,又似乎不是在看顾惜若,视线落于虚空,三分涣散,七分缥缈,“其实,王妃并不是很相信我说的事情,对吗?”
顾惜若挑眉,不置可否。
“所以呢,我为何会这么做,也并不重要。”明遥苦涩一笑,看着站在她身侧严肃以待的两名侍卫,神色黯然的抬步走出去。
顾惜若眯起眼,直到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垂下眼睑,心不在焉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许久,她长吁了一口气,淡淡道:“青冥,你现在立即去给我办两件事儿。”
青冥连忙躬身候命。
“其一,给王爷去信,让他问问骆宇,情归散到底是什么东西,功效是什么,产于何地,有没有克制或者是解除的办法。其二嘛……”
她刻意拉长了声音,别有意味的打量着冷肃着颜色的青冥,直让他眉心一跳,一股不安的感觉四处蔓延开来。
冷不防耳旁听到她接下来的正色吩咐,整个人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其二,你给我去找多点酒来,搬到我的房间里。”
……
夜半时分,顾惜若才抱着个酒坛子,一步三晃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彼时,月色如水,映纱成影。
顾惜若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大半夜把屋子里唯一的圆桌搬到了窗前,整个人就跳上了桌面,身子倚靠在窗棂上,双臂抱膝,下巴点在膝盖上,对着天上的那轮月亮出神。
她眼神晶亮异常,不知是否喝了酒的缘故,剪水双瞳里的那抹黑色,宛若曜石般璀璨纯净,神光流转,顾盼生姿,一时竟觉得寒光冰雪清冷澄澈,再看,却又似秋水长天的忧悒。
只是静静的被她看上那么一会儿,都仿佛要被吸入其中……
她自己却恍若未觉,不甘不愿的扭头,隔空吸过那肆意摆放在门口的小小的酒坛子,咬牙扒开酒坛子上的封泥,眯着眼闻了下酒香,一脸陶醉。
不一会儿,她身后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顾惜若觉得,她应该做些富有诗意的事情,才不辱没了这样皎洁的月色。
可醉了酒的脑瓜子转不动,没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只能是捧着比脑袋还稍大的酒坛子,对月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