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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临当欲去时(2)

当李若雪眼睛落到马匹旁边的狼尸时,还是禁不住惊呼了一声。

赵行德奇道:“你知道这是何物么?”他原以为李若雪会认为那不过是一条死狗而已。

“这是狼。”李若雪脸心有余悸地答道,“小时候父亲被贬斥,家住的偏僻,好几只狼在门外叫了一宿,我在门缝里看的清清楚楚,早上出去看,家里养的羊被已经只剩下骨头了。”她的俏脸浮现出恐惧神色,显然父亲被贬官的经历给她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赵行德不由心生怜意,轻轻搂着她微微颤抖的肩头,沉声道:“我在身边,再凶恶的狼也伤不着你。”

“嗯。”李若雪嘤咛一声,将头靠在赵行德的胸口,忽然想起,问道:“昨夜你都在帐篷外面守着?”

“倒也不是,半夜被这该死的狼吵醒了。”赵行德踢了踢狼尸,摸出一把小刀,那穿透狼颅的箭矢已经无法取出,便将昨天驱赶双狼时射中马尸狼尸的几支箭挖了出来,用清水洗了洗箭头,还可以再用。李若雪皱着眉头看他弄得满手血肉模糊,赵行德也有些尴尬,解释道:“河北边军的习惯,箭矢足够能保性命,打完每一仗,能用箭矢都要收集起来。”

李若雪低声叹道:“杜工部诗云‘四万义军同日死。群胡归来血洗箭,仍唱胡歌饮都市。’原来确有其事。不枉诗史之名。”原来她翻阅杜甫诗集,读到安史之乱乱离情形,曾以为颇有夸张之辞,现在确是信了。

赵行德沉默了片刻,亦叹道:“假若生逢乱世,道义不行,便不得不奉弱肉强食之道,以直报怨。”

二人收拾马车上的衣物,为了避免麻烦,李若雪换上了赵行德的旧衣,又把黑色炭灰混在面脂中,她自己舍不得下手,便闭上眼睛让赵行德抹。赵行德将手高高举起,“开始了啊。”指背轻轻滑过吹弹得破的肌肤,看她的脸变得绯红,然后才抹上黑灰,片刻后,方才笑道:“可以啦。”这时李若雪看起来已经像是一个黑瘦的少年。

李若雪的眼睛睁得得大大的,叹道:“真想看看被你涂成什么丑八怪了,可惜没有镜子。”

“谁说没有。”赵行德笑道,将佩剑抽出来,剑脊竖起,李若雪凑到面前,手抚摸着脸颊,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自己也笑道:“好像是吴道子画的钟馗啊。”钟馗本应是唐朝的进士,只因面黑被黜,触柱而死。她以此自比,倒也不觉得难堪。

笑闹了一阵,赵行德背起包袱,和李若雪一起找寻渡口,行了约大半个时辰,李若雪腿脚酸痛,两人便坐在一处岸边的断崖上休息,崖下便是黄河水奔涌轰鸣,甚至连地面都有些微微的颤动。此时的黄河水量远较后世为大,这一带的河道狭隘多峡谷,地形起伏如阶梯,那波涛汹涌浊流,带着一泻千里的气势,万亿次地猛烈冲撞着束缚它的一切,多少壁立千仞就在这年复一年的撞击和冲刷下,被侵蚀,被掏空,最后仿佛一面脆弱的危墙般,颓然崩塌,整个变成万古奔腾的黄河水里湮没的泥沙。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赵行德举起双手地大声喊道,宽大的衣袖临风飘飘,仿佛要御风而去,他兴致勃勃的声音在黄河之水的巨大轰鸣里,显得那样微弱。

见他壮怀激烈,李若雪也不扫兴,浅笑低吟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来换美酒。”“与尔同销……”赵行德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在他目力所及处,依稀出现了数十个人影,正缓缓地沿着河岸向北而行,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群身背大小行囊的百姓的目的和他一样,黄河的走私渡口。

就像夏国想尽办法吸引宋国的百姓一样,宋国也想方设法阻止百姓迁移到夏国。然而随着百年的休养生息,关东沃土所称承载的人口渐渐达到了一个极限,本朝不立田制,不抑兼并的结果便是,原本稀缺的土地进一步集中于豪门大户,而普通农户要么因为诸子分家而使耕种的土地越来越小,要么根本没有土地,只能租种。对于视土地为生命的关东农人来说,闯关西,到夏国去接受一份授田,简直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夏国几乎有无穷无尽的授田,从开国到现在已有百年,只要你肯去,六十亩硬邦邦的田地就是你的,只要舍得下力气把它弄熟了,便是传子传孙的家产。当然,这田地不在关中,不在蜀中,甚至也不在河中,而是更遥远的地方,那些稀奇古怪的地名,实在难以说清,只有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故事,激励着他们继续向西闯荡。有的盘缠不够,一代人在关中的工坊或者田庄里度过余生,第二代在河中娶妻生子,第三代便继续迁移,直到取得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这样一种执念,让最残忍凶狠的野蛮人也自愧不如。伴随着这些授田农人的开垦和扎根,夏国实际控制的疆土,也因此一点一点,一线一线地生长,就像岩石下面根苗,最终长成了参天大树,把曾经压在头顶的岩石,变成滋养自己的泥土。

深牢大狱之中,开封府的衙役正在对张炳用刑。因为剧痛,豆大的汗珠将衣衫浸透,汗水流到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宛如刀割火烧一般。明晃晃的火烛照着他的苍白浮肿的脸,仿佛幽魂一般。

他这般死命熬刑,负责动刑的樊安也有些忐忑,若还未招供便死了,他也要担上不少责任。上司命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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