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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城头,箭矢“嗖嗖”地掠过,范昌衡眼睛眨也不眨,对他来说,士可杀不可辱,这比落魄混迹之时,旅店客人的的羞辱打骂要好受多了。泡)乡兵们在战棚里面挤做一团,一个个面如土色。箭如雨下,砸在战棚顶上“梆梆梆”作响。就在几天之前,他们还站在城墙上,以旁观者的心态,看着江上炮船轰襄阳官军的热闹,可当襄阳大兵真的到了城下,尤其是身边的伙伴死伤后,乡兵的士气顿时一落千丈。
范昌衡壮着胆子站在战棚的边上,大声道:“襄阳大军在城外折损不少,鄂州和他们作对了多日,奸佞们对我们恨之入骨,一旦被他们攻进来,乱兵四处抢掠,满城百姓都逃不脱这场祸事!”看着瑟缩的部属,他胸中没来由涌起一阵快意,继续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城破,咱们全都没命,不但没命,各人的妻儿老小,要算作逆贼眷属,汉阳前几天的惨事,知道吗?你们都知道了吧?你们都知道了吧?”
对襄阳朝廷,陈东等理学社士人的抗拒心则要强烈很多,自古正邪不两立。可想而知,一旦襄阳大军攻克鄂州,朝廷兴许会赦免像韩世忠、岳飞诸武将,甚至允许他们戴罪立功,但像陈东、赵行德这样文官,哪怕是暂时示以优容,也绝对会秋后算账,就算保得住姓名,也是流放岭南、永不叙用的下场。而所谓汉阳惨事,是指十几天前襄阳大军攻入汉阳后纵兵掳掠,紧接着江上炮船和城内火炮相互轰击也造成了不少百姓死伤。不少原来居住在郊外的百姓逃入城内,在鄂州官府蓄意的渲染下,普通百姓原本对襄阳大军并没有多少排斥,现在也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从襄阳大军出现在鄂州外围开始,州军心就开始浮动起来,不仅仅是乡兵不愿和朝廷官军打仗,就连那些州县来的统兵官也不得力,士卒怠战逃亡的层出不穷。陈东无奈之下,只得照赵行德的办法,将六部衙门的士人书吏派到州县营伍中去做督战官。朝中党同伐异,这些士人入了理社,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陈东不求他们能克敌制胜,只求把这些乡兵营伍牢牢抓住,不要散了伙,等待赵行德从江州赶来收拾局面。
连问了三遍,这些乡兵都默不作声,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这情形令范昌衡格外着闹。到了鄂州,进入兵部以后,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仿佛野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然而,一切的一切,都要先度过眼前这道难关才行,要不然,该死的老天爷又会把他踢回连狗都不如的日子。范昌衡站起来,很想抬腿踢人,这是他在跑堂的时候,看那些大官人对付那些纠缠不清的无赖的手段。
强忍住火气,范昌衡换上一副笑脸,大声道:“别看城下闹得凶,当下赵将军正带着援兵星夜回赶,援兵一到,立刻荡平这些这些狗东西。”听到“援军”,乡兵脸色有所动容,范昌衡察言观色,心头一喜,又道,“这些狗东西从河北一路退到东南,被契丹人打得丢盔卸甲,咱们鄂州的官军连契丹人也打得过,打他们更是稀松平常。”
听说赵将军正率领援军赶来,众乡兵神情缓和了许多,有的甚至忍不住探头向东边张望起来,仿佛下一刻援军就会出现在大江下游一样。自从揭帖案后,赵行德被许多普通百姓所知,屡屡有文章传世,但一直都没有切实下落。北虏入侵之际,他又突然出现,屡屡重创辽兵。在有心人刻意渲染下,就连普通乡兵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范昌衡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朝东方望了望,心道:“不知赵将军几时能赶到?这鄂州城,也不知能不能守到那个时候?”忽然,天上的箭矢稀疏了下来,范昌衡心头猛地一紧,他趴在战棚窗口朝外望去,只见数千手持盾牌腰刀的禁军扛着云梯靠近城墙,瞬息之间,“铛铛”声响,十数架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铸铁倒钩在垛口上,每一架云梯上都围着一群军卒,好几个人一手举着盾牌,将钢刀衔在口中,准备往上攀爬。
“老天爷!”范昌衡叫了一声,抄起一面挡箭牌遮在头顶,跑出战棚,转身大吼:“快,快,抛擂石,”他等着那些目瞪口呆的乡兵回过神来,再度吼道:“拿竿子,把云梯推下去!这些家伙上上来,你们杀得过么?”这一嗓子过后,范昌衡先抄起了一根推杆,将一头固定在云梯上面,他冒着风险朝外看了一眼,这云梯上已经爬了七八个人。范昌衡“哼”了一声,肩头死死顶住推杆使力的地方,这云梯极重,一个人的力气根本不够使,他正待回头再叫,忽然觉着推杆震动了几下,回头一看,好几个乡兵已经把肩膀顶在了推杆上。有的乡兵合力搬动礌石朝下砸去,有的往下放狼牙拍,有的在把石灰罐子往下撒,虽然都是手忙脚乱的,但整个城墙上到处是忙忙碌碌的身影。
“总算是知道好歹的。”范昌衡心下稍宽。头顶上“砰”的一声,箭矢砸在挡箭牌上,范昌衡吓出一声冷汗,回头感激地朝那举着挡箭牌的军卒看了一眼,他低下头,高声叫道:“一、二、三——使劲儿!”众乡兵是下力气出身的,闻言一起使劲,那云梯晃了晃,铁爪却牢牢地勾在城墙上,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的声音。“蹲一下,矮身!矮身!”范昌衡不住地大声喊叫,“往上使力!稍稍往上使力!”战阵上动辄便是生死,丝毫疏忽不得,范昌衡和其他的书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