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东这番话却令赵行德起了另一番心思,若是能够以策论引起当今天子的注意,甚至有奉召面君陈说利弊,那是否也意味着能够有机会为李若冰开脱罪责呢。就算不行,若能得到官家的重视而出仕,也算有了些许立身的资本,总好过现在一介庠儒,遇到事情有心无力。
“其它的同窗都到哪里去了?”略微思索过后,赵行德环顾四周,除了李蕤仍旧捧着一卷易经在旁若无人地钻研之外,再无旁人。
“都去崇文馆借阅海国方志去了。”李蕤笑道,“这帮家伙连蓬莱、方丈、瀛洲的事略都不知道,更何况那些闻所未闻的蛮夷之国了。”
“那东严兄为何还留在斋舍内?”赵行德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取出了纸笔,他已决心勉力一式这篇策论。
李蕤合上书本,微闭了一下眼睛,道:“我志不在此。”他见赵行德的的架势,略带一丝惊奇道,“元直往日,不似这么热衷功名的,怎的今日转了性子?”
赵行德摇了摇头,叹道:“不瞒李兄,我原先也打着做个逍遥散人的主意,甚至想过找个世外桃源独善其身,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是么?”李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元直若有心以文章打动天子,可要抓紧了,崇文馆中多是中原的史书,海国方志本来不多,其中还有不少以讹传讹的,若是下手晚了,可就什么佐证的书籍都找不到了。”他顿了一顿,从书匣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卷册,笑道:“当初我想要访求海外仙山,倒是收集倒了一本夏国人余喜所著的《海国图经》,书中列有有海外一十七蛮国的名称、位置和风俗,你看看是否合用?”
“多谢。”赵行德接过图册,简单翻阅了几页,发现对于自己大有裨益。他原先未曾就学于国子监之时,曾经打算过求取一个举人功名傍身,然后做海商牟利,因此对此事宋国与海外诸国的贸易往来的大致情形倒也熟悉,至于南洋一带的资源和风土人情,以及经营海疆的方略,他更比旁人更多出无数的后世知识,此时所需要的,恰恰是这样一本同时代人对海外诸国认知的参考书籍作为对比的材料,仔细思索,构思一篇能够打动天子的策论出来。
三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这期间里,赵行德和其他的太学上舍生一样深居简出。整整三日间,同舍的太学监生咬断笔杆者有之,抓耳挠心者有之,以头抢地者有之,请人捉刀者有之,全都忙得不亦乐乎,唯有赵行德安之若素,有时捧着李蕤借阅的《海国图经》边读边思索,有时兴之所至,信手写上几笔便投入身旁的信笺筒里。
他这般优哉游哉的样子,连同样忙于准备策论的陈东也看不下去了。
“元直,你再自负妙笔生花,但今番考核非同小可,当拿出点精神来用心做文章才是。”
这天陈东正好写完了策论的初稿,兴冲冲地拿来和赵行德切磋,可赵行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着实令他着恼。
“谁说我没有拿出精神来写文章?”赵行德抬起眼皮,拍了拍身旁的笺筒,“正要请少阳兄指教。”
“咦?”陈东好奇地打开签筒,只见里面已经有**张纸,他随手拿起几张来翻阅,引入眼帘的凌乱的字迹:“行屯垦,顺风俗,同文字,重华夷。”陈东笑道:“这和‘通海路、怀远国’可不相干。”赵行德却没有理会他,只管低头看陈东的策论,陈东也只好读了下去,谁料这一读之下,竟然别有新意,不能罢手。
按照赵行德的策论,既然海路遥远莫测,朝廷难以直接控制海外蛮夷,莫不如以册封藩国或者任命都督的方式来羁縻海国,是“羁远国”之策。与此同时,大力鼓励人多地少的东南一带百姓向海外适宜耕作的地方进行殖民,是“行屯垦”之策。
根据气候与资源禀赋的不同,诱使各海国的生产的物品渐渐出现偏重,而另一些必须之物则不能自给,使其对海路贸易的依赖越来越深,这是“别物产”之策。当海国对海路贸易的依赖加深之后,只需要钳制住重要的海陆通道,大宋便可以通过控制各藩国和殖民地之间的贸易,左右这些海外小国的兴衰废替,是“钳商路”之策。
若要钳制商路,则大宋必须扩充商船队,建立一支强有力的海军,这是“建海权”之策。与此同时,大宋还可以利用优势的海上力量,以海为路,不断骚扰辽国的腹地,一旦辽军集结优势兵力进行反击,则乘船远遁,是“疲敌国”之策。
由于各地蛮夷的风俗千奇百怪,若是短时间内强行按照中原礼仪来教化他们,只怕要引起大的反弹,因此赵行德提出了“顺风俗”之策。但是却利用蛮夷没有文字,努力推行官府和上层人士使用汉字和汉语作为官方的语言文字,是“同文字”之策。
前两策施行之后,被大宋所羁縻的藩国必然会出现更亲近大宋文化的人群和倾向于保持本土文化的人群的区别,赵行德主张给予前者更多的特权和更好的待遇,以促使藩国中人加快向大宋靠拢,这是“别华夷”之策。
当藩国完全被大宋所控制之后,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