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突厥人的血!”骑兵大声重复着王童登的话,肆意而欣喜。
王童登骑在马上,举目四望,只见大队陌刀队和长枪营已经赶到战场四周,他们的出现意味着骑兵突进的战斗基本结束。因为王童登等骑将拼死拦阻,夏军完成了对绝大部分突厥军队的合围,陌刀手和长枪营在四面八方彻底击碎了突厥人抵抗的信念。夏国步卒全身披挂重甲,列阵如墙而进,仿佛铁磨一样将抵抗碾得粉碎,重甲步卒大阵合围之势一成,突厥骑兵便只剩下两种选择,投降或者死,连以命换命的机会都很少有。突厥大将阙特勤以下,许多将领都放弃了部属军队,逃亡得不知所终。徐文虎也没有着意追赶这些漏网之鱼,他将这些败军之将留给梅苏德去收拾他们,而他的最终的目标则是梅苏德。
冬日的阳光洒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无数鲜血浸透了荒凉的戈壁。
天上盘旋的群鸦发出凄凉惊心的悲鸣,一队队突厥俘虏垂着头坐在地上,他们将长期服劳役直到战争结束。军士们则高兴地搜集战利品,敌人突围时随身携带的大都是值钱的。军官们有战利品的分成,大多数没有亲自去参加抢夺,而是维持着战场上的秩序,或者为麾下军士做仲裁。徐文虎带着一众将领巡视战场,每到一处,都会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白发苍然的老将军微笑着朝着军士们挥手,回应他们的崇敬,然而,当他低头时,头盔帽檐遮住了眼中一层阴霾。
徐文虎和张善夫一样喜欢打有把握的战斗,但是,他骨子里却和张善夫完全不同,张善夫好出奇兵,而徐文虎则崇尚以正兵步步推进。然而,夏国与突厥大食之战,战场并不仅仅在正面,也在背后。徐文虎虽然一直呆在前线,却隐隐感到后方的暗流涌动。河中大部分校尉和军士都调到了前线,而乌浒水一带还聚集着许多尚未完全臣服的部族,长途的迁徙,使他们饥寒交迫,离乡背井,让他们心怀怨恨。夏国并不是不想安抚他们,但限于朝廷用度的拮据,只能给予最基本的照顾。这些被夏国和突厥交相逼迫着的白益百姓,如果被人蓄意煽动,再加上有人别有用心地纵容,就可能爆发一场大规模的叛乱。
徐文虎并不怀疑河中平定这些乌合之众的力量,甚至隐隐知道某些人的用心,但他决不允许这些事情影响到前线战事的稳定。哪怕张善夫亲自担任西线大军统帅,徐文虎仍然牢牢地掌握着安西军司大部分的军官,他体察这军官们的情绪,警告他们不得卷入不相干的事。他一直在催促辎重司向前线输送粮草,要求丞相府和河中各州县务必保护好各出征军士的家属。大军出发之前,徐文虎难得地和张善夫进行了一番长谈,试探他对后方那些暗流的态度,并且措辞严厉地表明,他可以不管有些人的小动作,但是如果这些动作威胁到前线大军的安危的话,那就打破了他的底线,所有的军士都不会同意,“有些人”会知道什么是后悔。
张善夫只是笑着让徐文虎不要担心,一切自有皇帝陛下和五府来解决。
到十天前为止,河中后方都很平静,然而,就在可汗城之战前不久,被强行迁徙到乌浒水以南的一些部落发生了叛乱。为了阻止叛乱的蔓延,河中方面的反应是强有力的,河中各县再度征召了退役军士,一支大军被派往乌浒水以南平叛。山雨欲来,徐文虎感到有些心神不宁,幸好在此时可汗城的突厥人撑不住了,这一战让罗姆突厥失去了最重要的据点之一,下一战将在巴格达。徐文虎感觉到后方即将发生大事,可汗城之战后,下达了将突厥俘虏押往后方服劳役的军令,但很快又取消了这个命令,宁可消耗一些军粮,将这些俘虏全部编入肉盾营。他宁可背负“杀俘”的骂名,也不愿冒险把这些家伙添加到就要烧起来的柴堆里去。
“那些人只是不满护国府,但愿他们还不是疯子。”
白天,徐文虎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与梅苏德的决战,如果他避而不战的的话,巴格达将回到新的诸王之王李四海的手里,臣服于梅苏德的各部大食诸侯也将分崩离析。因为李四海的存在,梅苏德已经没有退路。而在寂静、漆黑的夜里,训营的老将军则忧虑着后方越来越汹涌的漩涡,他黑色的身影仿佛钢浇铁铸一样映在西征军士的眼中,映在黑色的天幕上。军士们爱戴老将军,将他视为保护神,每当徐文虎经过的时候,原本瑟缩着伏在马背上,将脸裹在厚厚的皮帽子中军士都会挺直腰杆,显得很有精神的样子。
“老爷子还很有精神呐......”爱将王童登的话顺着风飘进他的耳朵里。
“没心没肺的家伙。”徐文虎皱起眉头,“那个赵行德要在这里就好了。”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望着繁星点点的寒冷夜空,老将军的坐骑是一匹身躯高大,肌肉强壮的河中大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思,不屑地喷白气打了个响鼻。一队骑兵紧紧跟在徐文虎身后,整齐有力的蹄声在大营中渐行渐远。
可汗城大捷,罗姆突厥旧都失守,震撼了无数的大食诸侯。
每天都有无数急使被派往各方,数天之后,新的诸王之王,李四海收到了无数的信件,一些诸侯希望通过他与夏国媾和,突厥苏丹梅苏德不得不加紧笼络各路诸侯,他派出一队队的使者,说服那些迟疑不决的大食诸侯,向他们说明,夏国人和突厥人不同,突厥苏丹所需要的只是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