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任的态度,就是在座多数关西军官的态度,大家都看着太子陈重。
长期以来,因为河中和北疆战事频繁,东面战场相对安静,关西的军官没有多少立军功的机会,安东军司在护国府和大将军府的地位也日渐下降。这一次,河中正酝酿一场大战,为防范关东局势恶化,陈重不得不坐镇洛阳,威慑辽宋两国。而夏国在关东的军队当中,唯有赵行德的水师能够直接攻打大食的本土,这也是安东军司扬眉吐气的一个机会。因此,军官们对水师远征大食本土都寄予了厚望,不希望旁生枝节。
“既然如此,”陈重点头道,“我会给赵将军写一封信。”
广州海战虽然出乎预料,但事态总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变化,无需再派出使者。
众人计议已定,便各自告辞离去。陈重返回后宅书房,沉吟了半晌,提笔给赵行德写信,请他以大局为重,尽速远航大食,勿要因广州最后的战事折损了水师兵力。太子妃张氏过来看了一次,蹙额道:“这些天,我见赵夫人一直郁郁寡欢,赵将军的消息,能不能先告诉她一下?”
“也好。”陈重点头道,“广州大胜的消息,过不了几天就会传来了。”
“真是的。”张采薇有些怨气道,“那家伙朝三暮四也罢了,什么事也不告诉一声,害的家里人白白为他担心。他以为这样就算了?李家妹子好脾气,将来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说着将手里的茶盘放在书桌上,“哐”的一声。陈重的眉头微皱,沉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元直如今已是举足轻重,他的家事也不再只是家事,夫妇冰释前嫌最好,你可千万不要再搅局了?”
“搅局?”张采薇的声音顿时高了一线,“难不成你是站在赵元直一边?好啊!”
张氏是将门虎女,又得了康皇后的真传,平常虽然温柔贤惠,但一涉及这些,便做河东狮吼,瞪着陈重要他说清楚。“我没站在那一边。”陈重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不过是就事论事。元直与韩凝霜,还有宋国公主,都是形势格禁,姻缘巧合。宋国公主我们不认识,韩凝霜与我们都是旧识,你觉得若非姻缘巧合,她是可以和人共侍一夫的么?而且关东的风俗如此,像韩世忠、刘光世这些大将,不但早已妻妾成群,还胁迫宋国朝廷逾制赐封宠妾诰命,相比之下,赵元直也算是清廉自守了。【92ks. 】”
“哼!什么关东风俗!张采薇柳眉微竖,啐道,“这些臭家伙,连大食人都不如!”
“这是怎么说的,”陈重语气一滞,他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是不智之举,便调转话题道,“不过,广州这场大胜来消息传来,洛阳市面的香药、南珠、象牙犀角这些宝货,价钱都会下降一些了。”他微笑道,“如果打算买香粉珠花的话,可以等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会省不少银钱。”
“真的?”张采薇眼眸微亮。她贵为太子妃,国公之妹,也不能强命商贾降价以售,不过,能够和寻常的妇人一样,在坊市上讨价还价买些香药珠钗,自有一些小小的乐趣。
“这还有假?”陈重含笑道,“你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一想就该清楚了。”
“不错,”张采薇自得的点了点头,哂道,“这些行市商人,前段时间趁着海盗为祸,将海货的价格抬得也太高了些。”她转念笑道:“那广州之战的消息更要早点告诉赵夫人,过几天市面上的消息传开了,我再约她一起挑几盒香粉。”说完,白了陈重一眼,看在他挂出免战牌的份上,也不计较刚才那些立场暧昧的话了。目送她的背影离去,陈重轻呼了口气,暗道侥幸。
更鼓声声,送走长夜漫漫,东方微明,李若雪放下手上的书稿。
一缕晨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揉了揉额角,终于有了倦容。自从一气之下返回洛阳以后,她常常静夜无眠,清早督促两个孩子晨读练武,李格非亲自教导外孙读书之后,李若雪方才能假寐一小会儿。短短时日,她瘦了整整一圈,愈显弱不胜衣,正因如此,张采薇才对李若雪的境遇格外愤愤不平。
阳光透过窗棱照进了书房,点点光斑落在书桌的右上方的一方木盒上。
李若雪将书稿放入木盒,在木盒里面,一叠书信映入眼帘。李若雪目光微动,这些都是赵行德近期寄回来的。原来,这些书信接到后,李若雪看也不看,便放入书盒之中。然而,赵行德将近一个月没有书信了。算起来,恰好是被广州扣押这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在担心之余,反而将从前的书信看了一遍。发生在宋国诸事,赵行德对不解释还罢,字字读来,不但没有释怀,反而令她颇为气苦,只是这些心事都埋在心底,对父母也不曾说起。
李若雪正伤怀间,婢女门外禀报:“陈夫人过府来访。”
“嗯?”李若雪一怔,眉间浮起一丝忧色,“这么早,当是有事,不知是好?是坏?”
除了在洛阳学士府下院讲授之外,李若雪过着近乎隐居一般的生活。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波澜起伏,赵府里的日子总是止水无波。张采薇有时戏道“静得有些怕人”。若说有好事或者坏事,都不可能是洛阳这里的事,而只可能是远在广州的男主人。思及此处,李若雪眉间平添几多忧虑。张采薇熟门熟路,前面刚刚通传,后面人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妹妹,”张采薇掩上房门,含笑道:“广州有消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