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大祭司不止一次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鼻子骂,“....别人跳的祭舞都能驱鬼,而你跳的,地下的鬼全都招来了,甚至还能手舞足蹈....我自诩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长见识了,说说看,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若不是那些老糊涂眼花了也没看到,你以为你真能安全地站在这里?”
即便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身姿端正背脊挺拔,可那隐隐耸动的肩膀,渐渐攥起的右手,左手揉着太阳穴,怒而不发,但还是看出他正在努力抑制着心底正欲喷发的怒火。
阿弗忽然默默地笑了,真是好玩。
一开始下了多大的期望,此刻便有多大的失望吧。
带着面具的冰冷的脸孔,一直把所有的情绪都掩饰在面具后。
即便生气,也看不见他生气时的怒颜,可那声音,向来都是沉着冷静又克制,此刻根本镇静不了,想来脸上也一定是五光十色的。
真是好玩。
因为自己没有资格带上那面具的缘故,她便一直致力于将他们所有人的面具也都撕下来,并以此为奋斗目标,可自己却也玩过了火。
面具带久了便会长在脸上,再想扒下来也要撕掉一层皮。无皮的人,或许才是最真实的,真实到可怖。
早知道这样,她或许就该无知一点,不去探求就不会有失望。
据说,蠢萌蠢萌的姑娘更讨人喜爱一点,好奇会害死猫真的没说错。
阿弗忽地笑道:“实用性呢,便是让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忽然出现,甩也甩不走。就像你一样,阴魂不散的。”
蔺承钰嘶了一声,抬手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却在触及头顶的时候忽然变得异常轻柔,敲着额头,扯嘴笑道:“到你家了啊,没想到这么快。”
阿弗笑道:“我到家了,你也走吧,你爹娘正在念叨你回家吃饭呢!”
去,这小鬼,真是会扯。
蔺承钰吐了吐心口的浊气,转身欲走,偏偏又转过了头,“其实,我看你挺有画画天赋的,要不,我们一起学画吧,别让你的才能埋没了。”
“晚了一步。”阿弗说道:“我已经找到自己想要学的东西了。”
阿弗毫不隐瞒,“我要当个木匠,或许不出名,或许赚的钱不多,或许做的东西也不受人喜欢。”
“所以,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木头家具都来我这里买吧,我会算你便宜一点的,当是照顾我生意。”
蔺承钰败北的离开,最后那脸色复杂多变,久久不定,好似听了什么玩笑话,但又好似知道他说的并不是玩笑话。
阿弗对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是很懂便不再去纠结了,只好去找隔壁的催眠大师,不,如今不能在这样不尊师重道了,要喊师傅,他昨天可是答应要收她为徒的。
阿弗敲开了他家大门,可无论敲了多久他也不曾开。
“难道不在家?”阿弗困惑不解,白天不在家,晚上却拼命地念书背书,这不是时间颠倒吗?
石婶方才买了东西回家,便见阿弗的这一举动。
“做啥呢?”
“我想找他,有事,可他不在。”
石婶面露疑惑,道:“孙伽,你找孙秀才有事?可他白日里都会去到书籍铺子里去给人打工,只有晚上才会回来,现在肯定不在。”
阿弗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姓,孙伽,是个秀才呢!
难怪他会在晚上也废寝忘食的读书了。不过,白天在书铺里他肯定也能利用时间学习,夜里回到家里还要学习,这种毅力也是非常人所能及也的。她师傅,果然厉害。
阿弗只好回了石婶家去,期间又不免对他还要出门打工感到好奇。
她可记得朝廷规定只要考上秀才之名无非就是可以入府学进学的生员,是可以免除杂役,不用向县令下跪,地方也不可随意用刑罚,甚至每月还有朝廷发放的俸禄,供养着这些读书额然后等待时机备考乡试、会试,直至殿试,最后通过重重艰难险阻的选拔,过五关斩六将。
有这么一项福利制度,想来孙秀才也能借此度日才对。
“难道是有什么隐情不成?”阿弗朝石婶问出自己的困惑。
石婶正在井边淘米,抬头说道:“要说孙伽也是个可怜的,在他小时候,可聪明了,婶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爹本来是要让他继承祖业去当木匠的,可这孩子偏偏不喜欢,自己不声不响地去考了童子试,还真让他给过的。要知道,他那年才十岁,十岁以前可是一天学堂都没上过,全靠着自己在书铺里瞎琢磨出来的这一身才学,他做对子做得尤其的好,各个老爷们都交口称赞,要不然怎么会人人都夸赞他聪明,当时可是我们这一片最出名的人物了,是神童啊!”
石婶脸上的表情丰富又生动极了,说到关键处特别喜欢伸手比划着,当她说及孙伽他在童子试上大放异彩,从众多应试人员之中脱颖而出,甚至取得了知府老爷的青睐有嘉,她眼底的兴奋似乎都能让人感觉出她一种与荣有焉之感。
毕竟有这么一位邻居,说出去脸上都有光。
不过,幸运虽然眷顾了他却把恶缘全部倾斜在他父母之上。
他出人头地了,也可以去上学了,可父母却相继染了肺痨,药石无灵,无非就是苟延残喘活着而已。
可他是个至孝之人,为了给父母治病他一边在府学里读书一边利用闲暇时日去书铺里打零工,父母却不忍让自己拖累他便齐齐自尽于深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