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心怀忐忑地跪坐在青缎铺垫的席子上,鼻尖嗅着淡淡的沉水香,船舱内的一切装置非富也称得上小康,心底越发地困惑不解。
就这般懂得奢侈享受的富家少爷,而且年纪还那么小又怎么会懂得那般多,自己是不是把宝压在他身上压错了,到时死一个两个的还成了自己识人不清的罪孽了。
阿弗抬眼看着他,颤抖耸动的肩膀,似乎依旧紧张着,忐忑着。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敌人可还没打上门呢!”
徐海连忙按下了自己颤动的手,讪讪道:“不是,不是怕敌人,是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紧张。”
“不用紧张,谁没有个第一次。”
阿弗持着毛笔,视线落在面前的宣纸上,“不就是打个海贼。”
“既是为非作歹,那就任何人都可以动手,无论官还是民。如今,官不管,那我们只能自己来。”
“我们不是行侠仗义,不是惩恶扬善,不是拨乱反正,纯粹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罢了。”
“不战即死。”
徐海不知为何忽然被他的一番话语激发出了内心的昂扬正气,连一个孩子都不怕,那他自己还怕那些做什么,简直可笑,而且,如今敌人都要达到自家门口了,他若在这个时候退缩的话,岂不是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不就是打个海贼,谁人不能打?
何况他们有兵器有准备,一切都安排妥当,就等着号角敲响,还用怕些什么?
徐海咬了咬舌尖,刺激着自己快点振奋起来,道:“小少爷,我信您,就冲您那么淡然自若的气势,我就信您真的有那个打退海贼的勇气。”
“是毁灭。”阿弗皱眉,纠正了一句。
斩草除根比较好,她最讨厌什么前世仇今世怨。
徐海心底一抖,但那股男儿的热血之气瞬间蓬勃而出。
毁灭,的确是毁灭无疑,他们并不打算抓了他们简单教训一顿然后交给官府。
他们要让这些一直以来肆无忌惮抢夺掳掠行船的海贼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也看看,就算是普通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好,让他们去祭海,保这一方海域安宁。”
......
......
船上的成年男人全被聚集起来,在听得徐海此一言后,诧异,不信,惶恐,迟疑的面色纷纷涌现。
读书人手脚发寒,身体四肢颤颤,“这是真的,不会是吓唬人的吧?”
“之前为何没听说过?”
“这么大的事你们不能开玩笑,还是拿人命开玩笑。”有人惊慌失色地说着。
徐海点了点人数,加上他自己一共四十二个,所有的男人都到齐了,他朝那惊愕失控的人看去,道:“已经有人来报,在咱东向的海域里就已经有一艘船正朝着咱这船上而来。”
他举起手伸手指着窗外,“是腾蛇岛上的海贼,不知来了究竟有多少。”
“而就在前月,就已经有不少渔船在此遭劫沦陷,不过是他们擅长潜伏,官府一时之间又无法歼灭掉他们这群祸害,这事才一直拖延至今无法解决。”
有人焦急地喊话,“报官了吗?官府派兵来了没?”
徐海点头,“没有多余的船只,只能派水性较好的人游水至岸上去搬救兵了,只要我们能撑到官府派兵前来,就一定能不至于死在此处。”
“如今,海贼的目的已经转移到这艘船上来了,一旦被他们得手,咱们绝对活不了多久。”
“老幼妇孺,已经被安全地转移到一个房间内,如今只剩下我们这群还有手有脚的男人,如果我们不战,到时死的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子,儿女。”
徐海扬起手中的长槊,厉声道:“如今,大家若要活命,就得自保。拿起武器,为我们的家人而战,不战即死。”
不战即死,不战即死,不战即死......
他们是男子,为了守护自己在意的人,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又能如何?
男人,不就是来顶天立地的,要是连他们这群七尺男儿都靠不住,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财物被抢,老人被杀,女人被凌辱,甚至孩子都命途难测。
不战即死,死去的不再是身体,而是连灵魂都要深陷在这个嗜血的深渊之内。
败逃,那是羞耻,连战都不敢战,那是畜生。
“我战。”有人出列。
人群中有个稍微富态的中年人率先从地上拾起弓弩。
徐海认出了这人,好似是个有钱老爷,叫作杜浩。
因为他身边也带着两名高头大马的侍卫,所以不由得让人多看了两眼。
他道:“我战,我虽是读书人,但在此之前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死有何妨?不就是杀个贼而已。”
海贼,的确只是个贼。
说到底原来也只是个贼,只是他们总是把这些海贼妖魔化了,渐渐地便害怕了他们手下的长矛。
其实也都是人,都会有死伤,不过是看谁更惜命,更会拼命罢了。
陆陆续续地有人出列。
一个一个的男人,面容沉重地,默默地走上前去,拿起长槊,弓弩,小型的匕首,甚至是捕鱼的刀叉,甚至连厨间里杀鱼用的刀,也被用来充做武器。
......
......
“呜呜呜....”
“呜呜呜.....”
海螺的口号骤然之间响起。
绵长,蜿蜒,越来越高,越来越昂扬向上,似一曲永不停息的战曲。
四十二名男子分成两队,又从蔺家的护卫队里调派